又发作不得,最先被迁怒的多半还是告状的人。
那满肚子坏水的卑鄙小人就是知道大家都会顾忌这点,知道谁也不会轻易冒着引火烧身的风险去详细告状,才找准这空子故意恶心秦大人,顺道在不明真相的旁观者心中留下“秦惊蛰当年办案恐怕于私德有亏”的疑云。
卑鄙!龌蹉!下作!无耻!狡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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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向御史中丞江盈禀了今日当值详情后,便依次退出江盈的办事厅。
“徐御史,请留步。”
徐静书本就磨磨蹭蹭在最后,听到江盈这一声唤后,吓得立刻收回脚步,满脸心虚地转回来。
江盈认真端详她片刻,勾起唇角:“过来坐下说。”
她说得很平静,笑容也柔和,但徐静书觉得,她既能在三十出头就做到御史中丞,就绝不可能是头脑简单的一根筋。
她定是洞察了自己在今日之事中那份不该有的偏向与袒护之心。
徐静书蔫巴巴垂着脑袋走回江盈桌案前落座,主动认了:“江大人,我今日,有渎职之嫌。”
“哦?你这是在为今日没能成功拦下秦大人而自责?”江盈温和笑道,“这不怪你。秦大人在京中可有个‘芙蓉罗刹’的诨号,那是何等身手?御前护卫们都没能拦住,哪轮得上你一个柔弱文官担这渎职的罪名。”
不是的,不是因为这个。徐静书看着自己官袍上的小獬豸,羞惭到红了脸。
御史台官员在当值时不该有好恶偏向,判断旁人的对错理当只依照律法、典章对比其行径。今日姜万里那些话虽很欺负人,但若比对法律,没有哪条是说“闲聊市井丑闻有罪”的。
她因不忿于姜万里含沙射影羞辱、抹黑秦大人,便在心中对其动用了“私刑”认定该打,这其实违背了御史台官员在任上应有的操守。
那姜万里着实欺人太甚,若她只是个平常人,或是三法司之外任何一个府衙的官员,暗中提醒秦惊蛰去钻空子打他泄愤都算人之常情,甚至可被赞一句“急公好义”。
但她徐静书,是御史台的官。
这就是她真正的渎职之处。
敢做就要敢当,若因此被从御史台名除官籍,也是她“罪有应得”。
她慢慢抬起头看向江盈,轻声道:“江大人,我今日在当值时犯了大错。其实我当时是想着……”
江盈摇头打断了她,云淡风轻地笑着敲了敲桌面上那份今日当值记档:“从汇总记档及你们九人方才陈述的事情经过来看,你在发现几位大人起冲突后就立刻赶了过去,以法条规制对秦大人进行劝说,并试过自己站在秦大人跟前去拦。虽最终的结果是你所有试图阻止的努力都没有成功,但你做了所有你能做的,没有错处。”
徐静书不明白她为什么不但不揭穿自己的过失,甚至还在阻止自己“自首”。
江大人特意将自己单独留下,不就是因为察觉了她在其中的私心偏向么?
她茫然惶惑地对上江盈的目光。
“想不通?觉得我有心偏袒你?没有这种事的。我阅记档、听旁证,还原你当时所有行迹,并无过失。既行迹无过失,我自不会依据你当时的想法去判定你对错。我只能看你做了什么,”江盈颇有深意地笑弯了眉眼,“不管照律法还是典章、规制,我们身为御史台官员,判断一个人的对错都只能论其行迹,而不能诛心。静书,论心世间无完人。”
姜万里在秦惊蛰面前讲那些话,确实是出于非常龌蹉下作的私心,但
他没有真正说出他的龌蹉私心,也没有率先对秦惊蛰做出违律的攻击之举,身为当值的御史台官员,就只能根据他说出的话做出的事去判断他是对是错。
这是御史中丞江盈为徐静书上的第一堂课,也是对她无声的斧正。
人非草木,很难做到时时处处铁面无私,于是非对错上难免会有自己的观点,有时甚至掺杂了好恶偏向。
在御史台这样的法司府衙任职,于这类人之常情的事上分寸极难拿捏,对御史们来说,任何基于自己内心的观点及偏向,都有可能导致行差踏错。
说得更严重些,这种克制不住自己情感因素的偏向,正是前朝御史沦为党争利器的最初成因。
三法司的官员,在当值时是不该秉持个人情绪去判断正误的。只有在未着官袍时,他们才有资格像普通人一样遵从自己的内心。
但江盈体谅了年轻新官尚未褪尽的稚嫩与意气,在她初次犯错时只是温柔斧正,并未严厉惩处,甚至没有将事情挑明。
这是成熟的先行者给予后辈的宽厚爱护,也是一个合格上官对青涩下属的包容与指引。
受益良多的徐静书站起身来,仔细抚平官袍上的褶皱后,恭敬向她执了深深谢礼。
“殿前纠察御史徐静书,多谢中丞大人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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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徐静书休沐。
她本想睡懒觉,可才到寅时就醒了,翻来覆去睡不着,最终还是默默起身梳洗。
念荷也起得早,见状便要去替她正准备早饭。她有些低落地拒绝了,叫念荷不用管,自己便像个游魂似地在宅子各处飘来荡去。
等她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