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丫头的这声轻禀刚落。
屋子里原先的动静便都消停了下来, 冯婉母女哭声渐停, 庾老夫人的神色也有些微怔, 就连王恂也停下了说话声, 众人的目光皆朝那块锦绣布帘看去。
而端坐在右边圈椅上,一直沉默不语的王珺, 虽然脸上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却也跟着旁人, 一道把目光往那块布帘探去。
她的手中还握着一杯茶盏。
茶盖半揭,里头的热气与茶香袅袅升起, 她的神色如常,目光却有些微动。
她这三哥离开长安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上回中秋都没回来, 倒是没想到这个时候竟然回来了。
看来——
她的目光朝底下伏跪着的冯婉看去, 眼看着她脸上似惊似喜的模样, 看来今日她这位三婶又可以逃过一劫了。
不过王珺今次对冯婉下手,原本就没打算真得让冯婉被休弃, 像他们这样的世家, 要休弃一个女子,除非是犯了滔天的大罪,不然绝不会走到休妻这一步。
想到这,她也只是把手中的茶盏搁在一侧的茶案上, 而后是又握了一块绣着牡丹的水粉色帕子轻轻擦拭了下唇角不存在的茶渍。
庾老夫人这个时候也已经回过神来了,她脸上的微怔已尽数消散,转换得是未加掩饰的激动和喜意。
她的身子半是往前倾, 口中也是颇有些激动得说道:“快,快请他进来。”
话音刚落,来回话的丫鬟便轻轻应了一声,紧跟着是一串进进出出的脚步声,没一会功夫,那块布帘便被人打了起来。
走进来得男子身高八尺,一身水蓝色锦衣,腰间系着玉佩,模样清隽,看起来约莫有十八岁,正是王家的三少爷,王祀。
王祀的身上还带着一些长途跋涉的尘土味,那张清隽的面容也显得有些疲倦,不过脸上却还是挂着一抹温和的笑容,只是目光在看到屋中这幅光景时,似是有些怔楞,就连脚步都停了下来。
不过也只是这一瞬的光景。
他便又恢复如常,大步往前走去,等走到屋中便跪下朝庾老夫人的方向先磕了三个头,口中一并说着:“不孝孙儿回来了。”
庾老夫人看着他这幅模样,眼中已泛起泪花,激动道:“快,快些起来。”一面说着,一面还与身边的容归说:“快去扶三少爷起来。”
王祀倒是无需容归扶,再一叩首谢过庾老夫人之后便自行起来了,等起来后,他是先同王恂、冯婉以及林清行了晚辈礼,又与王珺等人行了平礼,而后才朝庾老夫人看去,眼见她还站在那处、双目泛着泪花,便朝人走过去。
等把庾老夫人重新扶着坐在罗汉床上。
他也没有立刻问家里发生什么事,只是低着头,与人温声说道:“孙儿这趟出去的时间久了些,让您担心了。”
庾老夫人对家中的这些小辈都是疼惜的,不过是人总归还是有些亲疏远近,她也不例外。家中这么多小辈里头,她最疼爱得便是王珺和王祀,这会听人这么一句,自是握着人的手,嗔怪道:“你倒还记得我会担心,上回中秋也不见你回来,我还以为你这是要等过年才能回来了。”
说完,又是握着人的手,仔仔细细看了他一回。
边瞧边皱着眉说道:“瞧着比上回离开的时候,又瘦了许多。”
王祀耳听着这话,脸上仍是带着笑,嗓音也很温和:“您许久不见孙儿,难免觉得孙儿瘦了,其实孙儿在外头能吃能睡,每日午间都能吃三碗饭,我自己瞧着倒是比以前还壮了许多。倒是祖母,孙儿瞧您比以前是瘦了许多。”
说完,又拧着眉,颇为关切得问了一句:“祖母,您的身子可还好?”
“我没事…”
庾老夫人一面说着话,一面是朝王珺那处看去一眼,声音温和:“这些日子小七总是让人给我做汤水,就算这身子再不好也都好了。”
王祀闻言,便也朝王珺的方向看去一眼,看到那儿端坐着的明艳少女,他便又笑说一句:“小七惯来是个孝顺的,有她陪着您,孙儿也能放心。”
这话说完,眼看着庾老夫人脸上的笑意越深,他才不动声色得往底下看去一眼,目光触及仍跪在地上的冯婉时,柔声问了一句:“孙儿刚回来,还不知家中出了什么事,可是母亲惹您不高兴了?”
“若真是,孙儿便代母亲给您赔个不是。”
庾老夫人耳听着这话,原先还带着笑意的面容,却又沉了下去。
王祀先前在外头虽然听见了些动静,可到底出了什么事却还不甚了解,这会见庾老夫人这幅模样,这颗心便稍稍沉了些下去。他自幼陪在祖母身边,知道祖母的性子和为人,要不是母亲真得犯了大事,祖母不可能当众发落她。
思及此——
他便又朝底下还在啜泣着的王珍姐妹看去,目光带着询问。
王珍倒是看到了自己兄长的目光,只是想起母亲做得那些事,实在有些羞于开口,便也只能咬唇不语。
王珠便更是如此了。
她这会除了哭,什么都不知道了。
眼看着两姐妹也是这幅模样,王祀心下越沉,他抿了抿唇,朝另一侧站着的王恂看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