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那么傻,竟还想着原谅你…
这一句话从眼前人那张微微开启的红唇中慢慢吐露出来, 并不算响, 却掷地有声, 令人振聋发聩。
或许是因为这话中的含义,又或许是因为眼前人那双失望至极的眼神,王慎竟不自觉得往后倒退了一步,好在及时扶住了身后的门扉, 才不至于摔倒。
等稳住了身形, 王慎便继续朝眼前的少女看去。
那张牡丹般的明艳面容, 此时却没有丝毫温度, 就连往日那双顾盼生辉的双目也没有半点涟漪。
就这么清凌凌得, 抬着一双黑瞳仁,无情无绪得望着他。
王慎张了张口, 似是想说些什么,却呐呐不得言语, 就像是被人用力掐住了喉咙,吐不出半点语句。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那样一双眼睛的注视下, 他甚至能够清晰得透过那双清亮的眼睛看到自己的倒影。
而他此时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呢?难堪、羞愧,以至于有些百感交集。
被自己一手娇养长大,往日亲昵喊她“爹爹”的女儿面前,想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都赋予给她、让她无忧无虑生活着的女儿面前,他却亲口说出了那样不堪的事。
“娇娇…”
王慎终于喊出了她的名字。
只是还不等他说完,便瞧见眼前人已经收回了视线。
王珺紧抿着唇, 未再瞧他,只是目不斜视得紧咬着唇朝里头走去,在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才轻轻吐露出一句:“您走,母亲不愿见您。”
“我亦不愿。”
言罢,就看到身边那个身穿月白色锦袍的中年男人身子一个轻晃。
王珺余光可以看到他惨白的脸以及那发白的薄唇,好似在一瞬之间被人抽出了所有的血液,她脚下的步子一顿却没有留步,只是挑了帘子往里头走去。
而屋中的崔柔仍旧保持着先前王慎离去时的姿势。
她背着身,双手紧紧贴在桌面上,肩膀微颓,身影呈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颓然模样。在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时才渐渐回过神来,她也没有回身,只是一手擦着眼角的眼泪,一面哑着声说道:“出去,我想一个人静静。”
这话说完——
身后的脚步声也没有停止,反而较起先前又重了些,似是在朝她小跑过来。
崔柔心下微怔,她刚想回头看去,只是还不等她转身就发现有人从身后抱住了她的腰,紧跟着是一张脸贴在了她的背上,带着细弱如蚊的声音,很轻得喊她:“母亲。”
崔柔听着这道熟悉的声音,却是心神一震。
她的脸上和心里有过几丝慌乱,好一会才哑声问道:“你都知道了?”
“嗯——”
王珺没有抬头,只是依旧把脸埋在崔柔那并不算宽厚的肩膀上,瓮声瓮气得答道。
昨日她和小祯说完话,回去也晚了,不过因为心里舒快的缘故,这一夜倒是睡得很好,所以今日醒来后就早早来了母亲这边。
来得那会,她心里还觉得奇怪为什么这偌大的院子竟连个洒扫丫鬟都没有,可是虽然奇怪,她也没说什么,只是还不等她打起帘子就听到里头父亲说得那些话——
“阿柔,我对不起你。”
“那人是周慧吗?”
“…是。”
…
那会,她是什么心情呢?震惊、不敢置信,所有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把她满心的欢喜都冲刷得一干二净,像是这酷暑夏日里突然落下了一场雪,就连那和煦的风也带着寒峭,打在人的身上透着冰凉。
昨儿夜里,她还与小祯说着,让他尝试着原谅父亲。
哪里想到…
她的这位父亲啊,她的这位好父亲,却在那个时候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母亲在这屋子里忧心忡忡枯坐了一整夜,而他呢?
他竟然和别的女人过了一夜。
真是讥讽。
真是…
让人恶心啊。
王珺不想哭的,为了这样的人哭,实在不值得。可那眼泪却还是止不住一般,顺着眼角滑落下来,直到滚落在那锦衣上漾出一滩水渍消失不见。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站直了身子,抹干了脸上的眼泪,冷寒着一张俏脸,沉声说道:“母亲,我去杀了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
早该杀了她的,杀了她也就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崔柔听出她话中的冷酷却是吓了一跳,她也顾不得此时脸上是个什么模样,忙转过身,握着王珺的手,急切道:“你在说什么浑话?你是我们王家的嫡女、是大燕的郡主,若让旁人知道,她们该怎么议论你?”
一个名门贵女,竟然要动手杀人。
即便那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可若被人上告御听,只怕也不会草草了事。到得那时,娇娇该怎么办?
何况——
崔柔的眸光闪过几道暗色,声音也沉了些:“那样的人,怎么能脏了你的手?”这样的人、这样的事,都不该污了她娇儿的耳朵。
若说先前她心中对王慎有怨、有恨。
那么此时,这股子怨气与恨意较起先前却是又更重了些,若不是因为他的缘故,娇娇又岂会知晓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