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王珺回到营帐的时候, 已快至亥时了。
她刚刚打了帷帐进去便瞧见几个丫头正心急如焚得在里头踱着步, 眼瞧着她进去,才松了口气, 迎了过来。
“郡主怎么去了这么久?”说话的是如意,她一面是从王珺的手中接过那羊角宫灯, 递给了身后的小丫头,待把人扶上了软榻,才又向人奉了一盏茶,紧跟着是不掩担忧的一句:“您若再不回来,奴便要遣人去寻您了。”
王珺知道她们是真的担心,便也只是温声说道:“先前遇见二哥,便去他的营帐下了几局棋, 倒是忘记遣人来说了。”
等说完这话——
她是接过茶盏饮了两口, 而后才又问道:“先前可曾有谁来过?”
“夫人和六小姐来过, 九少爷也来过一回, 奴说您出去消食了,他们也就未曾多留, 只是嘱咐您好生歇息…”如意这话说完, 目光落到那高案上摆着的一些物什, 才又说道:“还有德妃娘娘,她知道您今日受了惊,先前也特地遣人送来了补品。”
“德妃”两字入耳…
王珺原本还算温愉的面容却是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她低垂着脸,那双无人窥见的桃花目此时是冷寒无比。
今次围猎, 姑姑因要处理事务便留在了宫里,而惠妃前些日子因为感染了风寒也未能一道出行,倒是只有德妃伴随御驾,想着今日他们原本要行的事,她这心中便平添了几分戾气。
那一家子惯会摆样子。
先前她刚从林中回来的时候,萧无琼两姐妹还特地在她身边慰问了她许久,话中言情切切,当真是摆得一副好姐妹的模样。
还有那萧无珏,也特地遣人来慰问了一回。
人前端得人模人样,可背地里却比那不知事的畜.生还不如,他们今日一计不成,必然还会再生计谋,王珺想到这,小脸便又是一沉。
她这厢低着头,屋子里的几个丫头也不知她是个什么模样,只是见她许久不曾说话,便想问问她怎么了?不过还不等如意开口,王珺却已收敛了面上的神色,搁落了手中的茶盏,抬了脸平声道:“去准备洗漱用的东西,我也累了。”
如意等人见此自是也未曾多说,只轻轻应了一声便去安排了。
…
德妃的营帐。
如今外头已是万籁俱寂,可此地却灯火通明。
苏梦鱼高坐在铺着猩红毛毡的罗汉床上,她的手中握着一串佛珠,面容沉静、目光平和,待把手上的佛珠轻轻转了一回,才朝那坐在左下首的萧无珑看去:“今儿个是怎么回事?”
萧无珑耳听着这话,便有些不高兴得撇了撇嘴。
这话,无论是哥哥还是四姐,今日都已经问过她好几回了,如今再听母妃问起,自是心有不耐,她娇俏的脸上挂着不忿,连带着嗓音也掺着些不高兴:“我怎么知道好端端的,那王七娘连句话也不说就直接走了。”
“真不是你在路上说漏了什么?”
说话的是萧无琼,她就坐在萧无珑的身侧,那双和德妃极为相似的眉眼,这会便一瞬不瞬地看着萧无珑。
他们为了今日的计划不知下了多少功夫,只要永昌把王七娘引到了那处,由哥哥出面相救,到得那时,再引旁人去看,那么王七娘自然是要嫁给哥哥不可。可偏偏算准了一切,却没想到那王七娘根本没入这个局。
倘若不是永昌泄露了什么,那王七娘怎么可能会半路离开?
萧无珑耳听着这话,小脸骤然便红了大半,却是气的。
她直接拍了案几起身,连带着嗓音也拔高了些许:“阿姐这是何意?你的意思是因为我的缘故,那王七娘才会半路离开?”
她这话说完——
营帐里头却是静悄悄的一片。
无人说话,就连萧无珏也未曾开口。
萧无珑眼看着这幅画面,那双眼中骤然便蓄起了眼泪,从小到大,她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她平日行事的确有些过于骄矜了。
可今日她知道兹事体大,为了担心泄露什么,一路上连半句多余的话都不曾说,谁知道那王七娘在想什么?
哪里想到,最为亲近的几个家人却不信她。
想到这,她心下这口气更是憋不住。
还想说些什么,便听到上头的德妃已淡淡开了口:“好了,那王七娘本就是个聪慧过人的,只怕她事先察觉了什么也不一定。”
这话便是不准她们再说道此事了。
她的面容虽然平淡,可声线却已显露出几分平日少有的阴沉,萧无琼两姐妹自是不敢再辨,只轻轻应了一声。
德妃见她们住了口,这才朝坐在右下方,今夜一直不曾说话的萧无珏看了过去,问道:“无珏,你觉得此事该怎么做?”
端坐在圈椅上的萧无珏,先前一直低垂着眼饮着茶,耳听着这话才抬了脸,他那张清隽温雅的面容仍和平日没有什么差别,待握着茶盖轻轻扫了一回盏中的茶沫,这才开了口:“其实我们也不一定非要从王七娘的身上下手…”
他的不远处是两只衔着烛火的铜鹤。
也不知道是不是打哪儿漏进来一些风,打得那烛火轻轻晃动,倒让这原本昼亮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