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一手笔盖,一手笔身,懵懂地看着他。
“谢干事,你要我写这个干什么啊?”
谢京生充满了正义:“我自有我的道理。”
林夏才不吃他这一套,她像标枪一样站的笔直,充满了斗志:“你是官,我是民。但是当官的就能随便用自己的道理逼迫老百姓做事情吗?这个道理我不懂。”
谢京生抬了一下眉:“我在逼迫你吗?”
林夏不说话,用肢体语言充分表达自己威武不能屈的精神。
“好的,那我就跟你说明白。”谢京生言简意赅,“省里收到了一封匿名举报信,有人怀疑举报信是你写的。”
这话妙啊,妙就妙在“有人”这两个字上。
谁能想到从头到尾就谢京生一个人纠结举报信上的字呢。
林夏的班主任贾老师在局子里日天日地,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拉下水。她掐指一算,林夏考了个班上第一,按道理要前途无量了,这可不行啊,于是贾老师在谢京生面前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造谣造出花来了,说林夏跟她有怨,肯定是林夏这个小人写的举报信陷害她。
她不知道她一不小心真相了。
谢京生却想到,春天的时候,他在废品站采访林爱莲,做记录的时候林夏就坐在旁边的。
世上有人背书过目不忘,难道模仿字迹也能这样?
马上就要离开千秋县了,谢京生心里一直被这个谜团压着,不解决升官都升不安稳,于是他过来试探林夏了。
林夏果然推三阻四:“谢干事,写举报信的人又没犯法,你们为什么要把人家揪出来呢?”她模仿林老头的语气,苦口婆心,“这好吗?这不好。”
林夏这个人有大问题。
谢京生把本子打开,他自己拿着,服务很好地送到林夏面前:“动笔吧,需要我再给你念一遍吗?”
“……谢谢,不用了。”
林夏一脸憋屈,像是为五斗米折腰的人,又像是受用了嗟来之食的人,总之满怀羞辱,颤颤巍巍地拿着笔怼到了本子纸上。
“再演下去就略显做作了。”谢京生提醒她。
林夏笔尖一顿:“哦。”
她低着头写字,谢京生的目光就不偏不倚落在她的小红帽上。
林夏流畅、迅速、一气呵成把谢京生要的字写完了,她让开了一步:“好了。”
纸上的几行字,工工整整,一笔一划,没有一点点的潦草。
谢京生:“……”
林夏把笔盖子套好,递还给他:“谢干事,你这是什么表情,我看着你好像不大高兴呢。”
这简直是戳谢京生的心坎子啊,他错了,他从一开始就不该抱有期待。
本子在他指间转了一圈,反光的镜片之后,他的眼睛已经眯了一眯。
可是能有什么用,他眼部再用力,林夏的小学生字体就始终是小学生字体,又看不出什么花来。
“谢干事,我也不问您是不是误会我了,看您这样子我心里也有数了。之前不想写,是不想暴露我字一般般这个事实。”林夏善良地说道,“我就是想说,要没别的事,我就去摆摊子了,我妹妹一个人在那里我不放心。”
“等等。”
她都转身了,谢京生又叫住她。
林夏回头来,动作用的有点大,帽子甩偏了,她用手压了压:“您老还有事?”
谢京生的眸光跟着她动作,一起缠绕在她的小红帽上。
林夏懂了,林夏有些吃惊了,她睁大了眼睛:“不会吧,谢干事,我不是你想要找的人,你不会因此就把帽子又收回去吧!”
“这倒不会。”谢京生笑了笑,唇角凹下的弧度像春水一样,“你戴这顶帽子很精神。”
说完,他用手指抵住唇咳了咳,故意掩饰他的不自然。苍天可鉴,这才叫做作啊。
看得出来,谢京生刚刚崩掉的心态转瞬之间又拼拼凑凑修复了,林夏是真的佩服他了,总能这么游刃有余。
“谢谢,您的这身军大衣穿着也特别精神。”林夏多知情识趣的一个人呐,立马和他互吹。
并没有被夸到的谢京生:“……”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飘起来了雪粒子,林夏扶着帽子抬头看了一下天空。
“我这下是真的要回去了,谢干事。”
希望林翠翠不要光顾着吃瓜,摊子都忘记收。
“林夏,你是年后去江东大学吧!”谢京生声线一提。
林夏没听清楚,背着身冲他挥了挥手,然后一路小跑着回去了。
薄薄的雪花簌簌而下,隔开他们两个人。一九七七年末,他们尚且不知道下一次相逢会在何时何方。
跑到影剧院门口,林翠翠果然在探头探脑看着呢。
她浑然不知冷的样子,着急地冲林夏说话:“姐,你怎么走这么快呢,那个谁的……人家还看着你呢,好像有话跟你讲。”
还有这种事?难道她还没有打消谢京生的怀疑?
林夏一回头,拐角那里空荡荡的,根本没有谁在目送她。她把头转回来,看向林翠翠。
“……”林翠翠尴尬地笑了,“亲姐,我说你回头看的前一瞬间他刚刚离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