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咱家有钱吗?其实你说要跟我讲的大事,就是你中了五千万彩票,对不对?”
金不换穿着大裤衩子坐在破旧的沙发上,左脚袜子两个大洞,正好把大脚趾拇和小脚趾拇捅了出去。
光溜溜的脚趾拇踩在穿了个大洞的沙发上,他看着自己跟前放着的一碗盐水面,发出了一句灵魂拷问。
金不换亲哥金有钱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捧着另一碗盐水面吃得津津有味。
听了亲弟弟的问题,他头也不抬:“傻弟弟,昨晚上又做梦了吧。”
金不换一个激灵地坐直了起来,双腿盘在一起,抄起面前的碗大口吃了起来。
“哥,我总觉得咱家是有钱的,现在之所以这么落魄,其实只是在考验我俩的心智,说不定那老不死的在外面中了彩票呢。”
金不换一边吞面,一边絮絮叨叨。
金有钱吃面的速度慢了下来,他沉重地叹了口气:“唉,金儿,我本来不想跟你说的,但看来还是要说,咱爸的尸体找到了。”
“啥?”金不换蹦出了一个字,然后发出了惊心动魄的一连串咳嗽声,咳得是撕心裂肺。
金有钱疼爱地摸了摸金不换又变成鸡窝的一头乱发,看他咳得眼泪都出来了,赶紧扯了一张纸给他。
金不换接过纸擦了擦脸,看清是一张干净的纸之后,抬起脸来埋怨地瞪了一眼金有钱。
“哥!你怎么能这么浪费呢?说好了,除了擦屎的纸要用干净的以外,其他的能节约循环利用就循环利用的!”
金不换将被眼泪打湿了一点点的纸重新塞了回去,然后低下头继续吃饭。
金有钱看着懂事的弟弟,心里也不免闪过一阵心酸,他刚想说什么,就听见低着头搅面的弟弟小声的声音。
“哥,下次那边守尸体的再给你打电话,你可千万说打错了吧。咱们也没钱给老头下葬,土葬火葬都要钱,领回来也只能在咱家搁着,到时候咱仨要一起臭了。”
摸着良心讲,如果现在社会还有乱葬岗,不收钱的那种,金不换还是可以花钱去买个破席子把老头包裹了带过去的。
但是现在社会什么都要花钱,他们实在没有多余的钱了。
金有钱点了点头,一口干了碗里的汤,他放下碗跟金不换说:
“金儿,快吃,吃完我们去见爸的最后一面,到时候如果要哭就偷偷哭,可别让人发现他真是咱爸,哥哥没能耐,只能把爸爸托付给国家帮忙下葬了。”
金不换闻言赶紧往嘴里嗦面,速度之快肉眼难辨,他飞快地刨完了一碗的面。
“走吧,哥。”
两兄弟换了自己最干净没破洞和充满正能量的衣裳,金有钱只读了免费的九年义务教育,穿的就是那一身初中校服。
多亏他初中提前发育了,所以现在虽然小了一点、短了一点,但还是工工整整的。
因为金有钱坚持,再苦再累也要出一个大学生,每天起早摸黑去工地搬砖,好歹还是把金不换供上了大学。
不过大学是没有校服的,高中校服,大学三年也磨损得不成样子了。
所以两兄弟都穿着印着“希望初中”的校服,走在路上回头率极高。
帅是帅的,就是脑子是傻的。
……
金不换跟着金有钱来到了医院的停尸房,他想着那个印象里已经模糊得不能再模糊的人。
满腔的思念和惆怅都付诸到那个盖着一层白布的男人身上。
他慢慢地红了眼眶,金有钱见势不妙,便请求旁边带路的人,能不能让他们兄弟俩跟他们俩的疑似父亲单独相处一会儿。
非常合理的要求,果断被应允了。
人一走,金不换便嚎啕大哭:“我的爸爸呀!你怎么死得这么早?早知道你死得这么早,那些年砸锅卖铁我们也要给你买个保险啊!爸!”
金不换泣不成声,金有钱亦有所触动地蹲下来抱住弟弟的头。
“金儿,别哭了,是爸爸他自己的错,我们小时候骗我们说出去打拼,其实就是,呜呜,就是嫌我们是累赘,要把我们扔掉。现在他也是自作自受,我们呜呜呜……”
说着,金有钱自己也悲从中来,他还记得小时候,爸爸好不容易捡了一个别人不小心掉了的好苹果,他一口也没舍得吃,全都留给了他们两兄弟。
人已经死了,再坏的都过去了,现在留下的都是以前他好的方面。
金不换、金有钱两人既为了爸爸的死而哭泣,也是因为自己悲惨的人生而痛,两个人在停尸间跪地痛哭。
哭了好一阵后,金不换揪着金有钱的衣服抽抽涕涕道:“哥,我下学期的学费不是已经凑齐了吗?我们从学费里抽一点钱出来把爸爸好好埋了吧。万一这医院是黑心肝的,把爸爸划开了卖了怎么办?!”
金有钱也哭着说:“金儿轻点,别把哥哥的衣服扯坏了,哥就这一件好的了。那钱可不能动,那可是我们攒了这么久才攒出来的读书的钱,还有你的奖学金也补在里面的。”
金不换从地上站起来,看着白花花的床上躺着的那个面色死白的男人,他用力地抹了一把脸。
转头对金有钱说:“哥!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