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白玉翡翠百鸟朝凤的檀木屏风, 朦胧的水墨青纱帐里,传来几声咳嗽,苏寄云撑着身子, 艰难地坐起来, 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松了一口气, 渐渐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情。
她表情一惊, 掀开被子欲要下床, 却腿弯一软,浑身无力地摔倒在床边。
听到室内传来的动静,阿碧快步走进来, 看到她趴在地上, 冲外面喊了声:“姑娘醒了, 快去禀告表公子。”
然后快步走近, 将人扶起来,露出疼惜的表情,“姑娘怎么起来了,大夫说你还需要静养。”
苏寄云握着她的手,露出担忧的神色,“阿碧,陆姑娘呢?”
阿碧把她扶上床, 扯过被子盖上,拧着眉道:“姑娘担心她做什么,这种穷苦人家的人, 命硬着呢!”
苏寄云靠在软枕上, 咳嗽一声, 表情自责道:“你这张嘴莫要那么刻薄,这次是我不好,不小心拉着陆姑娘落水的。”
阿碧倒了杯温水,伺候着她慢慢喝下去,蹙眉厌恶道:“姑娘理这种贫贱的女子做什么,若不是她坚持,您也不会去河边。”
苏寄云揉了揉额头,开口想要说些什么,门外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牧华卿绕过屏风走进来,大步流星地走到床边,表情关切道:“表妹终于醒了,你这次可真是吓死我了。”
她用帕子掩唇咳嗽一声,声音沙哑虚弱,“是寄云不好,累的表哥担心了。”
牧华卿握住她的手,“你辞别姨母姨母,孤身一人来襄州,身为你表哥,我理当照顾好你。”
苏寄云抽回手,“表哥,陆姑娘有无大碍?”
牧华卿:“我救了你后,着急回府为你请大夫,没注意,但后来有人将她救上来了。”
苏寄云猛地抬头,不可置信道:“所以你们都没救陆姑娘?”
牧华卿:“你的安危更重要。”
冬日衣服厚重,他只能救一个人,那么毋庸置疑,定然是性子柔弱、自己的亲表妹寄云。之后,他本想让侍从去救那女子,可上岸时寄云昏迷不醒,他着急带寄云回府,便忘了河里的那女子。
后来想起,侍从说那女子已被救起,他便没有再关心。
泪水在眼睛里打转,苏寄云失望地看了他一眼,凄惶道:“可全是因我拉了陆姑娘,她才落水的,都是我的错,你们却无人救她,我将来有何颜面再见陆姑娘?”
她一哭,牧华卿的心都软了,忙安慰道:“那位陆姑娘没事,已经被人救上来,等会儿我便让人备份礼,让小厮送去赔罪,你别自责了。”
苏寄云泪眼朦胧,“可陆姑娘若是不肯原谅我,那该怎么办?”
牧华卿拍了拍她削瘦的肩头,“那就让人将礼备重一些,她若是还不肯原谅,你也不必纡尊降贵地去讨好她。”
苏寄云脸色苍白,揪着被褥摇头,“陆姑娘为人聪慧,我是真心想和她交好,岂可自持身份。她若不肯原谅我,等我好了,我便亲自上门赔罪道歉,直到她原谅。”
牧华卿叹口气,帮她撩起耳畔碎发,无可奈何道:“你总是这般心地善良,也不知那女子,究竟有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苏寄云眼睫颤了颤,表情有片刻的茫然,在落水之前,她或许是善良的,可落水后,她不禁怀疑自己,她真的善良吗?
街上第一次见陆姑娘,那晚她做了一个噩梦,梦里陆姑娘站在湖边,表情狰狞的将自己推下水,湖水漫过她的口鼻,那种窒息感真实地像是曾经发生过一样,她的肚子很疼,心中惊慌万分,像是即将失去什么东西一样。
她浑身大汗地坐起来,惊恐地大口呼吸,捂着仿佛还在疼的小腹,最后归结于那只是一场噩梦。
昨日落水时,她看到旁边的陆姑娘,又想起了那个噩梦,便不受控制地伸手拉住了她。
水里的事情,她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溺水的恐惧,以及河水的冰冷刺骨。
苏寄云用力地掐住自己的手,无声地落下泪。她真是一个虚伪恶毒的人,竟只因一个噩梦,便拉了陆姑娘一起下水。
这场雪,落到傍晚便停了,天光暗了下来,一群麻雀从杂草丛中钻出来,蹦蹦跳跳地立在落满白雪的墙头。寒风席卷着树上的雪花,将天与地连接起来,院子里很寂静,连窗外梅花上雪落下来的沙沙声都能听见。
廊下的灯笼被点亮了,黯淡的光线落在雪地里,映射着银色的光芒。
姜闻音趿着鞋子下床,她刚才闷了一身汗,才醒来不敢大意,身上还裹着件外衫。
坐在窗下的软榻上,她有些浑身无力,桌上有锦娘提前准备的蜜水,她一口饮尽,忍住脸颊上的痒意,没有伸手去挠。
盘腿坐在软塌上,看了眼旁边安静看书的美人姐姐,她吸了吸鼻子,想起昏睡之前想的事情,“姐姐下水救我,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因为出水时被风吹到,她的脸颊和手背都有些冻伤,而美人姐姐却一点事也没有,真的不符合她美貌柔弱的人设。
姜沉羽放下书,斜睨了她一眼,“是你太弱了。”
被嫌弃太弱的姜闻音露出狐疑的目光,会不会是因为刻板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