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找出的短褐往身后藏了藏,问:“怎么了?”
谢珉阴着脸,道:“我们要大祸临头了。”
“为何这么说?”
谢珉道:“谢珉先前众目睽睽选杀人,并非为标新立异,仅因知晓自己并无选杀马的资格。”
“此话怎讲?”
“无论是楚王还是皇家,谢珉都得罪不起。有杀马开罪皇家权力的人,是手握重兵的楚王,而非我一介平民谢珉。”
“皇家真追究起这事,安然无恙的也是楚王,不是谢珉。”
“楚王杀马无碍,不等于附和说杀马者无碍,毕竟天家威严不能丢,杀马的罪魁祸首又不能处置,最后死的是谁……”
他深吸一口气:“是我们。”
“我虽选了杀人,但也恐难逃一死,所以找您相商,想寻个好法子,逃过此劫。”
柳黛暗中吃了一惊,万万没想到他竟这般通透。
难怪他先前有那样的异常举动,原来是早就勘破了可能的结局,想要避祸。
掌柜腾地站起,佯装刚醒悟过来,急道:“你说得对,那该如何是好?!”
谢珉道:“您快些寻甄太监辞了这份营生撇清逃难,我其实是想问您借些银子,你也知道,我现在想要赎身不易,所以——”
谢珉看向放在桌上的黑色钱袋,惊疑道:“楚王赏柳黛的钱袋,为何在您这儿?”
方才事发突然,掌柜只来得及藏衣,这撂在桌上的钱袋却是忘了。
身后柳黛只道他起疑,她本就谨慎,生怕出半点差池,坏了主子的好事,想着宁错杀勿放过,攥紧短刀,一点点朝谢珉靠近,想要趁他不备从后抹他脖子,掌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拼命朝她眨眼,暗示她不要轻举妄动,害人性命。
掌柜尽量平静道:“她之前来过,许是落下了。”
谢珉走过去,旁若无人地拿起桌子上的黑色钱袋。
——那是个纯黑的钱袋,袋身手感有点像灯芯绒,但肯定不是,十分干净,上头有一股淡而绵长的沉香味,遥远神秘,像他的主人。
谢珉托在手中掂了掂,眼角余光觑了一眼房中铜镜。
铜镜里,那个拦路妓子正持刀,一点点伸向他的后颈,薄而锋利的刀尖近在咫尺,他甚至能想到自己身首异处的样子。
谢珉敛下眉目,全当不知,并未挪动分毫,胡乱摆弄着手中钱袋。
掌柜道:“这是柳黛的东西,你最好莫要动。”
谢珉不语,兀自拉开钱袋上系着的金色拉绳,朝钱袋里看去。
掌柜后知后觉明白了什么,瞪大眼睛,柳黛慢一秒反应过来,她向来忠心耿耿,再也顾不得了,挥刀朝谢珉后心刺去。
电光火石间,胡车儿从横梁上跳下,一脚踢中柳黛的手腕。
腕上袭来剧痛,柳黛手一松,“叮”一声,短刀落地,活鱼般跳弹了几下。
柳黛就要去捡,胡车儿已反扣住她双手,将她按在桌上,柳黛动弹不得,胡车儿得意朝谢珉一笑,表示他完美完成任务。
掌柜先前的注意力都在应付谢珉和规劝柳黛身上,竟未注意到胡车儿什么时候溜了进来。
“你是谁的人?!”柳黛抬头,厉声喝问谢珉,心道这回怕是要糟,竟是没查清谢珉来路,没第一时间对他下手,错失良机反被擒,幸好王爷嘱托的任务已完成,死也值得。
谢珉并未第一时间回答,而是踢了一脚门,将门关严。
柳黛见他这举动,杏眼中浮现一丝疑惑。
不是敌人。
不然应该扭送他们出去,而不是关门说话。
掌柜眼睁睁看着谢珉从主子的钱袋里翻找了会儿,最后两根手指夹出个一指节长的卷条。
——主子的消息早到了,是他们愚笨,只当那是个用以做戏的钱袋。
掌柜在谢珉开钱袋的霎那,便意识到了。
他深看谢珉一眼,不由叹了口气。
“什么时候知道的?”他确定谢珉听得懂他在问什么。
“今天。”他的确是今天中午才知道掌柜是楚王的人。
“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第一面。”
“倒是实诚。关门说话,想谈什么条件?”
“带我去见楚王。”
掌柜一怔,瞬间明白他所求,谢珉方才同他所言并非假话——他想靠楚王躲过此劫。
他很清楚此事因楚王而起,事件的另一方是天家,能保他的只有楚王,其他任何人想掺和,都不会有好结果。
而他是他攀上楚王的唯一路径。
掌柜道:“他不愿意见,我带你进去也没用。主子的想法,不是我们能左右的。”
谢珉道:“你只管带我进去。”
“就这?”掌柜讶异,并未想到他竟如此好说话,谢珉再得寸进尺些,柳黛如今在他手中,他肯定会仔细考虑权衡的,让步也不是不可能。
倒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并非有意叫他为难。掌柜心道。
“只为这。我不甘心引颈就戮,总要放手一搏。”
“楚王消息给你。”为表诚意,谢珉并未看纸条内容,直接将之丢了过去。
掌柜手忙脚乱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