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逼杀杨国忠,要求惩治妖妃。
唐明皇无奈,被迫赐杨贵妃自尽。
奈何,明皇无论如何都下不了旨意。
“事出非常惊诧,已痛兄遭戮,奈臣妾又受波查。是前生,事前生,事已定薄命应折罚。望吾皇……急切抛奴罢。”
众多看官只见贵妃平静淡然,跪地求死,心防轰然崩塌,眼泪不自觉落出来。
那个台上举袂向空欲去、月下浑似飞仙的痴情女子,一心只为明皇。
“莫学贵妃痴。”皇帝侧身轻声在梅先生耳边说了一句。
梅先生瞥了他一眼,似讥似嘲。
皇帝便又转过身了,不理会他。
“臣妾受皇上深恩,杀身难报。今事势危急,望赐自尽,以定军心,陛下得安稳至蜀,妾虽死犹生也。”
明皇仍然不愿下旨,弃了笔墨,反而拥跪地的贵妃入怀,只是一触即分,欲抚云鬓又无力垂首,终究哭叹,
“你若不在,朕虽有九重之尊,四海之富,要他则甚!宁可国破家亡,决不肯抛舍你也!”
“三郎!”
贵妃悲泣一声,直直压入人心底。
“陛下虽则恩深,但事已至此。若再留恋,倘玉石俱焚,益增妾罪。望陛下舍妾之身,以保宗社。”
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看客已看不清台上二人,又不想哭出声音,免得压住了那两人的声音,只眼睁睁看着贵妃再求明皇赐死,终究尘埃落定。
眼看着贵妃自缢,香消玉殒,哭声渐起。
“玉环——”
唐明皇颤抖着欲再看一眼妃子,却不敢伸手。
是他无能。
有声有泪谓之哭,无声有泪谓之泣。
明皇从泪流满面到嚎啕大哭,满腔悲恸压制不住尽数倾泻而出。
观者也跟着一起哭,直到这一场落幕。
虽身死,魂犹存,上了月宫,贵妃仍日夜思念明皇。
织女不解,反问,
“盟言曾共设,怎生他徒地心如铁,马嵬坡便忍将伊负也”
“岂是他顿薄劣,想那日遭磨劫,兵刃纵横,社稷阽危,蒙难君王怎护臣妾妾甘就死,死而无怨,与君何涉!”
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声的观者又哭了。
好一个贵妃娘娘,简直想挖走人心里的肉。
明皇日日颓丧,传位后做了太上皇,放不下杨贵妃,寻了道士祈求再会。
贵妃同是如此,终于寻了机会,八月十五,二者月宫相会。
今夜正是八月十五,太后寿诞,戏里戏外,竟生恍惚之感。
“乍相逢执手,痛咽难言。想当日玉折香摧,都只为时衰力软,累伊冤惨,尽咱罪愆。到今日满心惭愧,到今日满心惭愧,诉不出相思万万千千。”
明皇与妃子对视,歉疚痛悔与思念交织,他与上一场戏相比,老了十岁不止。
哪里还有半分帝皇气象,不过一个痛失所爱的普通人罢了。
“是妾孽深命蹇,遭磨障,累君几不免……”
明皇与贵妃原是天上孔升真人、蓬莱仙子,如今月宫再聚,感二者情深,天恩浩荡,日后便永生永世结为夫妇,从此再不受相思之苦。
二者诉了衷肠,执手相看,背后戏台轰然而撤,天际一轮圆月如银盘,皎洁明亮。
“会良宵,人并圆。”
“照良宵,月也圆。”
常青注视着姜萝,离愁别绪充塞心头,低声道。
情愿你我如今日,与月长圆。
“好!”喝彩之声绵延不绝!
一时间,众声聒杂,沸反盈天。
姜萝看见常青说了一句什么,却没听清楚。
先前又哭又笑的,眼睛也累得很,被他身后的灯影晃着了眼睛,也没有看见口型。
等两人下台,再问,常青却说忘了。
“你这一去,何时回京?”
“不知。”
姜萝一边褪脸上的妆容,一边和常青交谈。
“陛下已经将宝乐堂赐给了我,若你想回来看看……我扫榻相迎。”
常青终究没说出什么违背礼数的话。
“好。”姜萝免不了又嘱咐几句,教他处事圆滑,大丈夫能屈能伸……诸如此类。
常青一字一句记在心里,仍觉得有些心中空旷,如一场荒野,头顶是璀璨的星空,低头周身只有驰骋的狂风。
姜萝换回男装,举止便没有丝毫女态,落落大方拜别了太后娘娘。
又与梅先生说了几句话。
“师父总说随遇而安,遇险则退,宫中乃是非之地,不宜久留,为何不愿随我离开?”
“我这大半辈子都在随波逐流,如今想任性一把,你小小年纪,就不要担心为师了。”
“师父多保重,有事只管使唤弟子。”
“有事也轮不到你。”皇帝在外面偷听,突然说话,只吓着了梅先生。
“你与怜雨诸事小心,你们好好的,为师也无甚遗憾了。”
梅先生不愧是大家,虽然因为皇帝的话有些不自在,却口气平淡,嘱咐完,就不再说话了。
似乎已经了却心事。
“是。”
姜萝也没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