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破碎,大煞四方,天道湮灭,有幻境化为归墟,神殿四周又恢复了之前的诡异寂静。
敖丙泪流满面,久久不能言语。
他心里明白,这个留影法阵,定然是他母亲在天道自毁之前特意给他留下来的,母亲并不能确定他是否还有生还的可能,但也许是抱着一丝希望和侥幸,她仍然将有的这些过往以及真相通过留影法阵刻录了下来,就是希望他有朝一日找到这儿后,能够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让他不至于睁眼瞎。
甚至于,敖丙的目光落在了那不远处站着的大海龟身上。
他已经可以笃定,这只赤炼龟,一定是母亲的那位仆从红伽的后代,这生生世世为奴为仆,千生万劫,卍晷罔从的禁咒,甚至极有可能就是红伽主动要求母亲这么做的。
以红伽对他的慈爱维护,知道母亲在这儿给他留下了这个留影法阵后,肯定会选择誓死守护在这片海岛上,诸神陨灭,他自身难保,可他那些后代并未开灵智,未曾受到神之眷顾和庇护,自然也不在天道惩罚的行列。
以红伽把后代献祭到了这座神殿,子子孙孙受到千生万劫禁咒,永生永世都得守护着这个祭祀台,直到终于有一天,这座神殿和祭祀台,等到那个对的人。
留影法阵内的画面结束,自那神殿内,海神娘娘的神像处,那沾满灰尘的神龛,忽然缓缓升腾起一个长条状盒子,在那昏暗的神殿内隐隐闪烁着金光。
敖丙愣了一下,朝着那盒子走去,想要把那盒子拿下来。
但没想到他这一伸手,就触到了一个极为坚硬的结界,要强取那结界内的盒子俨然不可能。
敖丙心下苦笑。
他如今已等同于凡人,身上灵气尽退,就凭着着炼气期的菜鸟修为,如何能打开得了他母亲海神娘娘设下的禁咒?哪怕母亲有意将这结界的禁制降到了先天境界,于当下的敖丙而言,也根本无可奈何,只有干瞪眼看着的份。
其实从那盒子升起的那一刻开始,敖丙的灵魂深处就隐隐升腾起了一种强烈的感觉,他似乎感觉到了盒子里那老伙计熟悉的召唤,看那盒子的大小长度,他都能猜出来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了。
方天画戟,那是他曾经的贴身兵器,也是最重要的并肩作战伙伴,但自从他死后被封印,方天画戟与他失联,落到了谁手里敖丙完全不知,没想到,时隔数千年,他还能再次见到自己的这个老伙计。
敖丙心潮翻涌感慨万千,但最后又忍不住酸涩难挡心下黯然。
千年前的龙三太子手持方天画戟好不威风,千年后的敖丙,却沦落成了一无是处的凡人,在这个末法时代,他要再达到曾经的修为何其困难。
不说渡劫飞升那些长远到遥不可及的打算,只说他要御物飞行祭炼兵器,起码就得达到金丹元婴期的境界才行,不然就算他如今拿到了方天画戟,也根本无法使用它。
也许是因为感觉到他这个主人就近在咫尺,这恋主的神兵利器开始在盒子中不断挣扎起来,似泣似诉期望能够得到主人的解救,但它很显然逃不开海神娘娘的禁制,而敖丙,眼一闭心一横,再睁眼时脸上只剩下冷肃漠然,也不管那盒子里的方天画戟如何嗡嗡作响求助,径直转身就走出了神殿。
如此废柴的自己,如何再配手持方天画戟?他若真的取了它,那才叫真正辱没了这神兵利器的名头!
离开神殿后,敖丙的脚步在那祭祀台处顿了顿,到底还是把那祭台里嵌在八个方位的留影玉牌全部拔了出来。
他已经来过这凤凰岛了,看过了留影法阵内的影像,这祭祀台也就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不管是这祭台还是玉牌留着都再也无用,玉牌一取,法阵自然会消失,也就不用再担心会出现下一个郑海仪了。
显然,跟他一个脑回路的,还有他的母亲海神娘娘,在他将有玉牌都拔下来之后,偌大的祭祀台轰然一声就碎裂成无数块,彻底变为了废墟,甚至就连原本就破败不堪的神殿,也愈发颜色暗淡。
神殿内的神龛等不到敖丙取走他的兵刃,在等待了数分钟后,只能无奈将那木盒再次收回,腐朽且遍布灰尘的神龛再次严丝合缝地嵌入到了神像脚下,谁也不会知道,在这毫不起眼的神龛内,还藏着一把神兵利器。
将那几块玉牌塞进口袋,敖丙重新循着来时的那条路往回走,他脑子里其实十分混乱,一会儿闪过那只为了救他自我牺牲自我感动的傻鱼,一会儿又闪过他母亲在神魔大战中英勇对战最后祭大招自爆的画面,还有刚刚他硬着心肠舍弃方天画戟这个忠心耿耿的老伙计,再加上他对郑海仪那自述中遮遮掩掩语焉不详的困惑与怀疑,以及郑海仪那个葬玉珠子的来历等,综上种种,他一时间也有些理不清头绪,难言的痛楚煎熬低落阴翳情绪齐齐涌了上来。
回到那深潭水前,敖丙低着头看着水中的倒影,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很难看,担心他这个状态回去了之后肯定会惹来金宝珠的怀疑和追问,以他就蹲在潭水边,用力地把那冰冷清凉的潭水往脸上扑,狠狠地洗了一把脸。
未曾想,洗着洗着,他就跟水底下黑黢黢的潜拍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