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江涛呼啸,风声也跟着呜咽起来,夹着一股清爽凉意,吹乱沿江人心。
郁止在堤上不知站了多久,才看着别逢君从这儿离开。
他稍稍松口气,却也知道这口气松得有些早。
治疗身体上的病容易,治疗心里的病却很难。
伤口腐烂已久,想要治疗,就必须将腐肉挖出,等伤口重新长出新肉,不再疼痛时才算好。
有的地方腐烂到一定程度,即便挖出腐肉也无用,只能截肢,舍弃那部分。
郁止不知道别逢君有多少地方需要挖出腐肉,又有多少是连挖出腐肉都救不了,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时刻提醒他,在悬崖边拉住他。
若是拉不回来,就这么一直陪着他走也挺好。
眼看着别逢君在这里要耽误好些时间,郁止不希望出现变故,想一直看着他,便跟医院请了半个月假。
不是他太过小心翼翼,而是不得不防。
这个让别逢君不愿意回来的地方,承载了他许多好的,坏的,难以忘记的,不堪回首的回忆。
他真的能平静面对,全身而退吗?
*
“老师,刚知道您生病住院,我们代表班级学生来看您。”
病房里,几个高中生将手里的果篮和礼物放在病房床头。
地上的粥水已经被打扫干净,从表面完全看不出之前发生过什么。
若说粥水的变化尚且能在细心之下有所察觉,可病床上病人的态度变化便是大相径庭,任人再怎么看,也不会想到,眼前这个态度和蔼可亲,对着学生们言笑晏晏,关心有加的女人,跟之前对自己亲儿子看都不想看一眼的女人是同一个人。
可她们偏偏真的是同一个人。
“老师没事,只是一些老毛病,你们在学校好好学习,唐老师也是个好老师,你们有不懂记得大胆问,别害羞,都高二了,要抓紧时间,高三时间过得更快。”
“我们会的,老师您好好养身体,我们等您回来。”
一群学生并没有在病房待多久,别逢君便回来了,几人一看,便纷纷向别女士告辞。
别逢君让开路让他们离开。
几人走出病房,纷纷小声交谈。
“刚刚那个帅哥是谁?看着好年轻,跟别老师什么关系?”
“是她儿子吧,听学校其他人说,别老师很多年前就跟老公离婚了,一个人扶养儿子,她儿子很厉害,当年也在我们学校读书,据说还是以全校第一,全市第二的成绩考上的大学。”
“哇,这么厉害?别老师教学生厉害,没想到教儿子也这么厉害!长得还漂亮,她前夫瞎了眼才跟她离婚?”
“嘘,你们小声点,别跟人说这事,我听说别老师老公其实是同性恋,她被骗婚生子,所以见不得也听不得同性恋,以前她发现教的班上有学生同性恋,直接上报学校,要求把学生掉出她的班,要么她辞职,她是老教师,学校又舍不得她的升学率,只能同意,劝学生转班。”
“啊……”第一次听到这些事的几个学生表情一言难尽。
他们刚听到别女士被骗婚时还觉得她好可怜,她前夫是个烂人,可听到后面,几人又觉得怪怪的。
现在社会已经开明不少,同性恋也不算什么大事,尤其是对这些年轻人来说,他们有人甚至很喜欢看同性恋的文学作品,喜欢那些虚拟的故事和人物,没想到竟然身边还有人对同性恋这么嫌弃,对方还是自己老师。
“别老师好封建,现在早就不是以前,她也该看看世界,改一改自己的看法。”
“你管人家怎么想,现实里不喜欢同性恋的多了去了,你能挨个管过来?”说话的这人不觉得别女士厌恶同性恋有什么,她也是受害者,如果没有被骗婚,说不定也不会这样。
他只是对于她不喜欢同性恋就威胁学校将人调走的行为不赞同。
不喜欢大可以无视,人家虽然是同性恋,却也与别女士无关,更没有对他做什么,她却态度强硬,要将人调走。
虽然几个学生觉得别女士刷新了他们对她的印象,但不可否认的是,别女士教得很好,对他们也很关心,对他们而言是个好老师,就凭这一点,他们就不该说她坏话。
几人略感羞愧。
病房内,别女士的脸色随着那几个学生的离开骤然冷了下来。
“我不是教过你,别人说话不能打扰吗?这么多年教你的东西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她冷眼瞧了别逢君一眼,不过一秒,便又想起什么似得,嫌弃地移开视线。
“把你教得再好,骨子里都跟那个男人一样,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那些孩子可跟你不一样,他们还有光明的未来,都是社会人才,下次再来,别出现在他们面前。”
别逢君对她的冷脸视若无睹,对她话里的冷嘲热讽也当作没听到,他默默拿着护士送来的药液,将已经空了的袋子取下,换上新的,继续挂点滴。
别女士虽然不想听他说话,可此时却又被他爱搭不理的态度给激怒。
这个儿子……
这个儿子……
还不如从出生就将他掐死!
别逢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