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鸦雀无声, 不知何时,这里只余下他们二人。
声声句句,皆如重锤一般砸在心上, 将那沉迷已久的幻梦惊醒。
香炉的安神香静静袅袅,唯有那随着空气漂浮而起的青烟方能彰显此刻并非凝固。不知从何处吹来的一缕轻风, 将桌上摊开的书拂开一篇,如一道剑影寒光, 划破沉寂的天空。
他知道!
他知道了!
楚珩几乎控制不住想要往后退,他浑身颤抖,紧绷着的肌肉令他的身体和表情都几近僵硬!
脚下轻晃,楚珩颤抖着唇, 几欲张合,然而终究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郁止却并不因他此番情态而心软, 他上前一步, 踏过那片酒水碎瓷, 来到楚珩面前,带着一股令人畏惧,却又不敢的气势。
“回答我。”
楚珩眸光震颤, 心中滋味百转千回,紧张不已, 然而他却并未又半分悔意。
对于从前诸事, 他并不后悔, 在他看来, 他做的一切都没错, 他的选择没错。
自己的爱人和爱人父亲之间,他自然更偏心前者,只要能让对方好好的, 他做什么都行。
哪怕是将这件事明明白白摊开在郁家主面前,相信对方会和他同样的选择,既然如此,他有什么错?
非但没错,反而还帮了他一把,让爱人父亲为了儿子牺牲,还不必面对自杀时的恐惧和怯懦,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家好。
唯一的漏洞,便是事情没那么隐蔽,亦或是郁止太聪明,知道了一切,这让他原本的苦苦隐瞒一切泡汤。
当然,心里虽这么想,说出口的却又是另外一番话。
“怀桑……这件事不能怪我,当初我也是被逼无奈,你可知……若是我不这么做,那死的人将会是你!”
郁止苦笑一声,深深叹道:“我倒宁愿是我……”
原主宁愿是他,若从一开始,死的就是他,或许便不会有后来那些事,也不会有楚珩的一步错步步错,虽然他死了,可他在意的人都还好好的。
然而一切都没能如他所愿。
闻言,楚珩心中那本就不多的愧疚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先前被压制,此刻因为郁止的话,都成倍翻涌而来的委屈愤怒。
“郁怀桑!”他咬着牙恨道,表情似痛似恨,似悲似恼,颤抖着双唇,良久才咬牙一字一句吐出,“你真就这么狠心?”
“要我眼睁睁看着你去死,什么都不能做?”
“你爱你的家人,宁愿为他们赔上性命,可我呢?!你考虑过我吗?!”
“他们生你养你,我这个半路出现的人,没资格和他们争,和他们比,是不是?你心里可是这样想的?”
楚珩眸中闪动着泪光,赤红的双目一瞬不瞬地盯着郁止,似要在他脸上看到歉疚,看到心疼。
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
郁止的表情没有变过,一如他的想法。
楚珩心中狠狠一沉!
“我不需要。”
郁止淡淡道:“我不需要你自以为是,自作主张,我的家人,我从未将他们当成你的责任,即使当初,你也应该将一切告知于我,让我自己做选择,而非替我做了你以为是对的决定。”
“可我……可我爱你啊!”楚珩一眨眼,一滴泪毫无预兆地从眼中滑出,在脸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你了解我,我了解你,你让我将选择权交给你,何尝不是让我将凶器交给你,亲手将你推去死亡深渊,这样,你问心无愧,你永生不悔,心满意足地去死……”
“……可我呢?”
“郁止,说得那么好听,你不也是个自私自利,不为别人考虑的人?”
楚珩眼中浮现恨意。
他恨这个男人。
从前,他被他的光风霁月所吸引。
如今,他却又因此而深恨。
他想要的太阳,只属于他一个人,而非光芒普照,照顾着每一个人。
“你说得对。”
郁止不做辩解,只深深看着楚珩,一如既往的眼眸中毫无波澜,语气淡淡道:“所以,我们一开始便错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可以做陌生人,可以是普通朋友,不该相爱,便不相害。”
楚珩趔趄倒退几步,整个人仿佛受到重击,脸色惨白,面无人色,颤抖的双唇泛着死气的白,他不敢置信,手撑着桌子,才勉强支撑住身体,没有倒地。
“……害?”
“你说我害你?”
郁止并未回避他咄咄逼人的眼神,反而镇定回望,平静道:“你不利我,我不利你,如何不算害?”
“你误我亲人生死,我误你千秋大业,你只求私欲,我贪念圆满,我们从未相同过,你不应爱我,我亦不该回应你。”
“所以,楚珩,既然你已知晓,那我们便摊开说明。”
“从今往后,请你莫要再爱我,郁怀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