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12.28
文/周晚欲
第一次见温辞树这天,乔栖特意打扮了一番。
三月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北风卷着缠绵的寒流,路两旁的行道树还光秃秃的,来来往往的行人都裹着大衣和棉袄。
乔栖穿了一件单薄的刚遮住屁股的白色露肩毛衣,踩一双过膝的黑色长靴,一把漂亮的马尾用黑色头绳高高扎起,没戴任何首饰,大红唇足够吸睛。
孙安琪打电话来问情况的时候,乔栖刚刚点上一根烟,她抽宝恒树叶爆,这款烟捏破爆珠就像加入冰块的莫吉托,冰爽之气钻入每一个毛孔。
孙安琪说“等会儿见到我男神帮我拍张照片呗”的时候,乔栖正被烟劲儿冰的倒吸气。
乔栖阴阳怪气:“我干脆给你开直播得啦。”
孙安琪听得出乔栖话里的揶揄,咬牙切齿挤出四个字:“你少嘚瑟!”
乔栖呼了个烟圈,双眸迷离的笑:“没办法,人家有嘚瑟的资本诶。”
孙安琪声音立即高了八度:“你先拿下他再说吧!八字还没一撇呢,把你雀跃的尾巴收一收!”
乔栖欣赏着指甲上的渐变晶石猫眼,悠哉哉说:“放心吧,小时候你在他那受过的伤,我都让他在我身上还回来。”乔栖看了眼时间,“今天这顿饭,我请他吃爱情的苦。”
孙安琪:“呃……你别太自信,那可是温辞树。”
温辞树——孙安琪学生时代暗恋的男神。
也是今天乔栖的相亲对象。
这个红线是奶奶为乔栖牵的。
乔栖是家中老二,小时候因为躲避计划生育被养在舅舅家,直到读高中才回家住。
舅舅是个嗜酒成瘾的泼皮无赖,一喝醉就喜欢打人,舅妈在乔栖记事起就被打跑了,乔栖接替舅妈成了舅舅的发泄口。她不怕被打巴掌,也不怕被笤帚抽一顿,最怕的是吃着吃着饭忽然被无缘无故拧一下大腿里侧的肉,疼得连哭都哭不出来。
她希望父母能把自己接回家,但他们总有难处,每次交流,都以“你也长大了,理解理解我们”而结束。
所以后来乔栖就不再提回家的事了。
她开始结交“厉害”的朋友,那些人是别人口中的小混混,但他们能帮她教训舅舅,就凭这一点,她就愿意和他们推心置腹。
好孩子和坏孩子的标准在她心里变得模糊。
当她被奶奶接回家的时候,已经成为了一个从穿衣打扮到行为举止都顽劣的人。
她和家里其他孩子都不一样,她成绩倒数,品行不端,不受管束,也不听劝导。开始的时候,父母觉得亏欠她,对她像对待亲戚,不敢说重话,后来恨铁不成钢了,差点把她送到戒网瘾的学校,从那之后,她和家里人的关系更糟糕。
三个孩子里,妈妈最喜欢从小就懂事听话的大姐乔桥,爸爸更偏爱他的香火传承人弟弟乔桑,天生反骨不学无术的乔栖是被父母挑剩下的选项。
如果没有奶奶,乔栖大概就被这个家彻底边缘化了。
乔栖能被父母从舅舅家接回来,完全是奶奶强烈要求,后来被送戒网瘾学校之前,她闹自杀,没管用,奶奶为了她闹自杀,才让他们改变主意。
奶奶偏爱乔栖,所以乔栖也最在乎奶奶。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给人开玩笑,去年的时候,奶奶被检查出胃癌晚期。
都说生活并不全是风和日丽,多得是那些风雨交加的日子,乔栖觉得这个雨季好像过不完了。
她就像是大雨里踽踽独行的人,虚张声势的撑着伞,却难逃湿漉漉的命运。或者说,她本身就是暴雨一场,偶尔电闪雷鸣,经常淅淅沥沥。
如果这个雨总有人要淋,乔栖多希望那个人是自己,而不是奶奶。
得病之后,奶奶开始操心起乔栖的终身大事。奶奶说,你有家人,却没有家,这样不好,我走后不放心。
这话乔栖听得烟瘾都犯了,后来每次相亲,她都没推诿。
在温辞树之前,乔栖见过几位适龄男青年。她有想过,如果总是没人能让她产生结婚的念头,她就为了奶奶随便找个人闭眼结了婚算完。
前两天吃饭的时候,奶奶又提起相亲的事情。
乔栖上一个见面的对象身高才一米七,和她一般高,为了相亲更有效率,她把话撂在前头:“比乔桑矮的我不考虑。”
乔桑一八三。
奶奶拍胸脯说:“这次的一八六。”
乔栖又问:“帅吗,有钱吗。”
奶奶似乎特别想让乔栖和这个人见一面,滔滔不绝介绍说:“又高又瘦又帅!打着灯笼都找不着!还是清华毕业的,年收入百万,父母工作也很体面,我保证你一看就喜欢!”
彼时的乔栖听完这通描述,根本毫无波澜。
“您每次说帅的,都是长得像公务员的那种男人,我可不喜欢。”乔栖坐没坐相,吊儿郎当。
奶奶着急起来:“这个小温,是我老年大学班长的孙子,我见过的,那真是一表人才!”怕乔栖不信,奶奶手忙脚乱去翻手机,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一张照片,“喏,你瞧瞧,你瞧瞧……”
一张一寸照片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