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策。
他今日大概是赋闲在家, 倒是也没再穿那一身飞鱼服。
改穿的是一身黑色长衫,那长衫只在袖子和衣襟处用金银双线绣了几团祥云,除了布料质地精良之外, 这身长衫毫无特色, 可萧知在看到这身衣裳的时候,心还是狠狠地抽了一下, 要是她没有记错的话, 这身长衫是出自她的手。
她从小就不爱做女红。
母妃也不愿拘束她, 就连成婚的时候,她也只是浑水摸鱼做了几双针线蹩脚的袜子。
这身长衫还是去年五月的时候,她亲自做的,做了足足一个月,把她那双手都给熬出了不少血泡,那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做一件像样的衣服, 为得就是在陆承策的时候给他一个惊喜。
她希望陆承策能穿上她亲自做的衣裳。
希望陆承策能够天天开心。
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妻子, 她从小就任性惯了,即便为人妻也是个骄纵的, 她爱吃醋爱撒娇,她不喜欢其他女的靠近她的丈夫,她的夫君从头至尾都只能是她一个人的。
可她喜欢陆承策啊,从小到大的那一份喜欢,干干净净的, 一点瑕疵都不沾, 所以她愿意为了陆承策洗手做羹汤, 愿意为了她即便冒着血泡,也想给他做一件衣裳,哄他开心。
她记得小时候,她最爱跟在陆承策的身后,提着裙子亦步亦趋的,喊他“陆家哥哥”。
他要是停下步子转过身。
她就伸开双臂看着他,一点都不害臊的,让他抱。
再长大些......
她懂事了,知道男女有别了。
母妃和她说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赖着陆承策了,她却不管,照旧喜欢跟在陆承策的后面。
她平日里是最不喜欢打扮的了,总觉得胭脂水粉惹人难受,可每回陆承策来府里,她都会穿着最鲜艳的石榴裙,梳着最好看的发髻,然后跑到陆承策的面前。
那个时候,她已经不喊他“陆家哥哥”了,而是和她的兄长一样,喊他“无咎”。
她喜欢偷偷牵着陆承策的袖子,喜欢他那张冷冰冰的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喜欢逗他笑,还喜欢问他“陆无咎,你什么时候娶我呀?”
再后来。
陆承策果然娶了她。
十里红妆铺满长街,而他穿着一身大红婚服,骑着马来到她的家。
她记得那天的盛况,永安王府和长兴侯府结为亲家,京城里最尊贵的郡主嫁给了最出色的少年,这是多么令人羡慕的一桩婚姻啊。
她高兴,紧张,坐在大红花轿的时候,一晃一晃的,就跟她的心一样,有着对未来生活的惶恐和担忧,但更多的还是期待。
她嫁给了她最喜欢的少年。
这个京城里最出色的少年郎,这个她从小喜欢的郎君啊,终于成为她的夫君了。
她还记得新婚那夜,陆承策站在她的面前,郑重其事地和她说,“阿萝,我以后会好好对你的,我不会让你难受,不会让你流泪,我会永远保护你的。”
她信了。
那几年,陆承策的确对她很好,他从来都不是沾花惹草的人,每日处理完公事就回到家里陪她吃饭。
他会替她挡下一切的困难,后宅里对他觊觎已久的丫鬟、婆婆口中的侄女,根本不需要她出手,他就会帮她挡掉。
她一直都以为他们可以这样,长相厮守的走下去。
可就是这个和她说过不会让她难受,不会让她流泪的男人,最终却让她流了一次又一次的眼泪。
她没有办法忘记永安王府七十多条人命死去的模样,没有办法忘记死不瞑目的父母,她闭上眼,是血流成河的景象。
她至今都没法相信,陆承策怎么就相信了她的父王母妃做出那样大逆不道的事?他从小和她,和她的兄长一起长大,甚至还在他父王的膝下授过学。
别人不知道他们一家的为人,他怎么会不知道?
他怎么能信?
他怎么可以信?
萧知甚至想冲出去,扯住他的衣襟问一问,问问他到底在想什么?可她所有的想法和心思都在陆承策那一声平淡无波的“五婶”中断灭了。
是啊。
她已经不是顾珍了。
她是萧知,陆重渊的夫人,长兴侯府的五夫人。
她和他再无关系了。
这样也好。
曾经。
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陆承策的身上,她相信这个男人会如成婚那日所言,不负她的信任,不会骗她,会对她好......如今,她收回所有的希望和信任,她会靠自己查清一切的真相,洗清父母的冤屈。
垂下眼睫。
萧知原先波动的情绪已恢复如常,唯有那双藏在兔毛手兜里,无人瞧见的手依旧紧紧握在一起,带着压抑和克制,她并没有直视陆承策,只是用很平淡的声音,称呼他为,“世子。”
而后。
她也不等陆承策开口,径直先朝院落走去。
身边的如意朝陆承策行完一礼后,也忙跟着萧知的步子去了。
陆承策看着离去的萧知,心中是觉得有些奇怪的,他知道这个五婶的来历,去岁因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