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能奢望他们再来相助?
此次赈灾,从一开始就注定艰辛。
钟意原先还在府中统筹账目,调运钱粮,忙碌到深夜,仍旧不曾歇息,玉夏不知何时过来,见她停歇,道:“居士一日没用东西了,先来吃一点吧。”言罢,从食盒中取了碗面递过去。
钟意接了筷子,勉强吃了几口,又道:“罗别驾呢?”
“别驾往城中巡视灾民,此刻还没回来,”玉夏道:“外边天都黑了,也不知他有没有用过东西。”
“肯定没有,他一忙上来,哪里顾得这些?”钟意道:“叫厨房给他留一份吧,其余官吏也是。”
玉夏轻声应了,便出门去,人到门外,不久后又回来,传禀道:“居士,左庶子来了。”
“他来做什么?”钟意心中一凛,忽又冷笑:“罢了,请他进来。”
只一日功夫,蔡满便憔悴好些,见了钟意,先自笑了,殷勤道:“居士……”
“我很忙,没有时间寒暄,”钟意向他示意面前的面碗,道:“直到此刻,方才寻出点时间用膳,所以也希望左庶子不要啰嗦,长话短说。”
蔡满笑意有些勉强,却道:“居士似乎对我有些误会。”
“玉夏,”钟意道:“送客。”
“别,别别别,”蔡满赶忙道:“我这就说,这就说。”
他面上闪过一抹犹疑,随即转为苦涩,道:“今日居士说此次黄河决口乃是人祸,我以为,实在不必闹得太大,届时民怨沸腾,长安不会高兴,陛下也一样,居士以为呢?”
“我以为哀兵必胜,有那群畜生在前边吊着,百姓才能更有干劲,”钟意挑眼看他,冷冷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黄河决口,害多少人性命,又叫多少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幕后之人,非死不足以平民愤!”
“左庶子,”她冷冷扯了一下嘴角,目光锋锐:“你前来说这些话,是不是有幕后之人的线索了?”
“并没有,”蔡满面颊僵硬,勉强一笑:“只是前来给居士提个建议而已。”
蔡满灰溜溜的走了,罗锐方才自门后出来,他不知是何时来的,想也听到蔡满最初那一席话了:“看来,那真是东/宫一系做的。”
他想起今日所见到的丹州惨态,不禁合眼:“要多狠毒的心肠,才能做出这种决定?”
“他们以为不会闹大的,或者说,以为我们即便知道是谁做的,也不会闹大,惹长安不满,”钟意垂下眼睫,叹道:“明眼人都知道,太子大势已去,此次赈灾,便是易储的最好时机,再不搏一把,就真的来不及了,为此冒一点风险,也是值得。”
“那么多条性命,无数人的心血,居然用来赌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可能性,简直荒唐!”罗锐愤慨道:“太子呢,属官如此行事,他知晓吗?还是说,他暗中授意?”
“我猜,太子应该是不知道的,”钟意眼睫缓缓煽动一下,道:“不过那也不重要了,属官与主君原为一体,他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分别呢。”
她停了口,不再说这茬,而是道:“城中如何?”
“还能如何?”罗锐目光哀痛,道:“只一个‘惨’字而已。”
钟意心中一痛,不复再提此事。
苏定方是在两日后回府的,钟意与罗锐前去见他,险些没认出来。
就这么短的时间,他便憔悴许多,下巴上生了一层胡渣,颇有风霜之色,双目却明亮如星。
钟意见状一喜:“想是功成?”
苏定方震声道:“幸不辱命!”
罗锐目光一亮,道:“有几人,出自何处?”
“有十数人之多,一路追击,有的死了,有的自尽了,还有十来个被我带回来了,”苏定方目光微沉,道:“出自南衙宿卫。”
天子的北衙禁卫,储君的南衙宿卫,已经统率于宰相领下的十六卫,天下皆知。
钟意心中疑惑解了,却不觉释然,反倒更生沉重:“他们有没有说,是谁人致使?”
“东宫中允费和、思议郎隋绍,”苏定方顿了顿,又道:“还有左庶子蔡满。”
钟意道:“有签字画押吗?”
“有,”苏定方道:“即便没有,他们本身的身份,便是最好的证据。”
“那便不必迟疑,”钟意定了心,亲自取了尚书剑,递与苏定方:“我无勇武之力,便劳定方走一遭,亲提那三人前来,若有抵抗,格杀勿论。”
罗锐侧目,道:“居士,太子……”
“从东宫属臣胆大妄为,做下此事开始,便注定要对立了,早一日晚一日有什么要紧?我曾答允众人,必会还枉死百姓公道,如今既有线索,更没有食言而肥的道理。”
“太子被拉下水,辱及皇室声名,你我即便有功,也成了十成十的过错,可即便如此,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钟意道:“我看不起为一己私利而害天下的政客,自己也不会做这等人,日月昭昭在上,总要有人还这天地一片清明。”
“元崇,定方,”她道:“你们怕了吗?”
那二人相视一笑,朗声道:“不过一死,又何惧之?”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