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下的那场大雨并未影响到堤坝, 这叫钟意松了口气, 可即便如此,原还宽松的进度,也不得不加快些。
辛苦忙碌了这些时日, 倘若因一时疏忽而功亏一篑,那岂不是令人扼腕叹息?
因这缘故, 她这几日面对的事情便多了,自然而然的,也就没什么功夫去探望沈复了。
午膳时候, 玉夏还小声问她:“居士不去看看沈侍郎吗?毕竟他是为救您才受伤的。”
“还是你代我走一趟吧,我这儿的确走不开身。”钟意一指桌案上堆积起的文书与身侧埋头理事的罗锐,道:“我好歹还吃了饭,罗别驾他们却连吃饭的功夫都要没了。”
话音刚落,玉夏还没做声,便听东/宫左庶子蔡满的声音自室外传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我正想同居士商谈此事,不想便碰上了。”
钟意前几日刚与他不欢而散, 现下一听他声音,心里便有些厌烦,强自忍了,道:“左庶子有何指教?”
“河堤修筑进度加快, 自是好事, 既造福百姓, 也能保后世百年太平, ”蔡满一张圆脸上满堆笑意,道:“正逢我等属官颇有闲暇,还可助益一二。”
钟意听他旧话重提,便有些不太想搭理,哪知蔡满却道:“居士不肯给我三分薄面,难道连太子殿下也不理会吗?”
太子?
钟意一怔,与罗锐对视一眼,方才道:“太子殿下也来了?”
“正是,”蔡满遥遥向东侧致敬,含笑道:“太子殿下忧心黄河诸州黎庶,向陛下请命前来,今日傍晚,便可抵达丹州,共督河事。”
因泾阳候世子之事,钟意对太子的观感便不太好,此刻听说他要前来黄河沿线,心中也不如何期待。
还是那句老话,倘若有心,早就可以来了,何必等到尘埃落定,即将论功行赏之时,才巴巴的赶过来?
李政纵然有千万个毛病,他的属官们再不讨喜,但钟意也承认他们是肯脚踏实地做事,也的确是有心改革吏治,增益民生的,而太子一系呢?
她并不是说太子一系却都是恶人,半分好处也没有,而是相对而言,太子偏爱儒生,那些属官们嘴上惯会说好听的,但真正能做实事的,却是很少。
就这一点,连钟意最不喜欢的苏志安都不如。
然而此刻,太子毕竟是太子,她不好多说什么,客气的笑道:“既然如此,我与罗别驾便在此恭候大驾了。”
“哎呦,看我这记性,险些忘了正事,”蔡满一拍脑门,笑道:“我是来相邀的,今晚殿下抵达,必要接风洗尘,居士与别驾皆是一时英才,务必要出席才好。”
钟意听他说完,面上的笑意便淡了,罗锐更是从头到尾板着脸,直言道:“国事操劳,正是用人之际,哪里抽的开身?且丹州赈灾,屡有艰苦,太子远道而来,自是欢迎,却没有大肆张扬,设宴行欢的道理!”
蔡满变色道:“放肆,竟敢非议太子殿下!”
“罗别驾语气有些过了,但说的也是实情,”钟意道:“丹州诸事忙碌,我们委实是抽不出身去赴宴,望请左庶子勿怪。”
“居士,别驾,”蔡满皮笑肉不笑道:“我诚心相邀,你们却口出恶言,未免有些过了吧?”
钟意也冷了脸,道:“我们跟左庶子不一样,诸事都很忙,你若是说完了,便可以出去了。”
蔡满面露不忿,正待开口,钟意便先一步道:“来人,替我送客。”
门外的州府侍从上前,客气而坚决的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蔡满见状冷笑,拂袖而去。
“东/宫之内,竟有这等只知享乐,不通民生之人,要知道,他不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侍从,而是左庶子啊!”罗锐猛地将笔搁下,沉郁道:“由臣观君,太子怎可托天下!”
“元崇慎言!”钟意瞥一眼门外,低声劝道:“有些话大家都知道,却不能宣之于口。”
“我知道,但就是……唉!”罗锐重重叹一口气,低声感慨道:“怨不得陛下想立秦王。”
钟意默然,心中想法却同他有些相像,摇摇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排尽,专注于面前之事。
如蔡满所言,太子是在傍晚时分抵达的,钟意与罗锐一道去迎,途中还遇上了苏定方,后者道:“左庶子请我今晚前去参加宴饮——如今丹州已是山穷水尽,现下只是勉强缓过这口气来,什么接风洗尘?狗屁!”
钟意听得“噗嗤”一声笑了,道:“你同元崇必然能说到一起去,便抱怨的话都如出一辙。”
“他也去请你们了么?”苏定方一怔,旋即反应过来:“也是,你们皆是在陛下面前挂了名的,他如何会放过。”
许久不见,太子仍旧温文尔雅,俊秀如玉,钟意同他寒暄几句,便道了告辞,罗锐与苏定方也一样。
太子诧异道:“今晚还有宴饮,几位不一同前来吗?”
钟意听得眉头一跳,未曾言语,苏定方也不做声,只有罗锐有些冷淡的道:“殿下厚爱,是臣等无福,丹州还有灾民居无定所,实在无暇去参加什么宴饮。”
这话说的有些冒犯,太子却未动怒,怔然之后,面有惭色:“是我疏忽了,竟坐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