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复失魂落魄的上了马,人坐在安国公府的院中台阶上, 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沈安便坐在一侧, 见他神情略有转圜, 似是好些了,方才怯懦道:“幼亭,和离书……”
“大哥, 你是平安了, 那我的阿意该怎么办呢?”沈复面色僵白, 怔怔道:“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她该有多痛苦?”
“秦王, 秦王他很喜欢阿意, ”沈安勉力在脑海中搜罗词汇, 劝说道:“他说会娶阿意做正妃, 他不会叫阿意受委屈的……”
沈复僵硬的转过头去,看沈安面上近乎难以掩饰的希冀,轻轻唤道:“大哥。”
沈安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应道:“怎么了?”
“没什么, 我只想告诉你,”沈复道:“你现在这幅面孔, 可憎极了,而你做的这件事, 更是畜生不如。”
沈安面色霎时白了, 嘴唇无力的颤抖几下, 却说不出话来。
沈复原也没指望他有所回应, 他顺势躺倒,歪在留有残雪的台阶上,叫冬日的寒凉,淡化掉血液里痛苦异常的灼烫,双手掩面,惨淡一笑:“不过,做出这样选择的我,有什么资格笑你呢。”
……
沈安自沈复手中接了那份文书,只一页纸而已,他却拿的慎重,好像那是什么稀世珍宝似的。
事实上,于他而言,那的确是救命的东西,远比什么稀世珍宝重要。
沈安也知他们夫妻感情深厚,此次令其生离,未免太过残忍,可手指在那张纸上摩挲几下,最终还是没有撕掉它,又或者是送还给沈复的勇气。
“幼亭,”他倏然跪下身,道:“对不起。”
沈复没有扶他,目光空洞道:“你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你最对不起的人,难道不是阿意吗?”
沈安无言以对,犹疑半晌,讪讪起身道:“幼亭,你一路风尘仆仆,委实辛苦,还是早些歇息吧,我……我这就走了。”
沈复没有看他,也没说告辞,僵坐在椅子上边,仿佛连魂魄都丢了。
沈安心中酸涩,不忍再看,逃命似的,匆匆离去。
……
侍女们奉了数十道菜肴点心,钟意却没有胃口,胡乱吃了几口,便将筷子搁下了。
“夫人,”玉夏见她如此,委实忧心,劝道:“您再用些吧。”
“不了,”钟意勉强一笑,道:“我实在是吃不下。”
她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据李政所说,是因为有人同他内外勾结,对此,钟意并不怀疑。
那庄园原就是沈家的私产,庄园内的侍从也皆是沈家用惯了的,若是没人与他牵线,彼此勾结,李政何必巴巴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再则,往安国公府去回话,说沈复回府,请她到那庄园去的人,也是沈家的家生子,极为面熟。
而这些事情,倘若没有沈家人出面,但凭李政,只怕是很难做到,而实际上,他也没必要专门耗费这个心力。
可是,同他勾结的那个人是谁?
钟意不敢再想下去了。
她嫁入安国公府大半年,闺中之时,便与府中人相熟,谁会对她做出这种事情?
将她送到秦王身边,荐于枕席,这是何等恶毒的居心?
这么做,又对那人有什么好处?
钟意浑身发冷,忽然心生畏惧。
而李政,便是在这时候进来的。
“阿意,是不合胃口吗?”瞥一眼案上几乎没动过的菜肴,他含笑问道。
钟意垂着眼,道:“是我没胃口而已。”
“那还是厨子手艺差了,”李政在她身侧坐了,笑吟吟道:“明日我从宫中要几个御厨来,再叫人去洛阳请几个厨子,轮换着做,总有合你心意的。”
“不必了。”钟意转向他,道:“秦王殿下,请你放我走吧。”
“我有什么好的呢,既不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且还是嫁过人的妇人,”她头一次柔和了语气,试着劝道:“你身份贵重,倘若想要,天下贵女还不是任意挑选?”
“再则,强占臣妻,即便对你而言,也不是什么好的名声吧。”
“天下间的贵女是有很多,但在我眼里,却连你一根头发都比不上,”李政目光柔和,道:“阿意正是桃李之年,其华灼灼,风姿绰约,岂是她们所能比的?”
这句话说的有些轻薄,钟意动怒,加重语气道:“秦王殿下!”
“阿意,你生气时,怎么还是这样漂亮,”李政目光落在她含怒的面颊上,却笑着凑上去,道:“怎么,又想打我了?”
“我知道你不高兴,”他握住她手,往自己脸上放:“随你打,好不好?”
钟意活了二十年,从没见过这样没脸没皮的人,一时反倒不知如何应对,半晌,方才冷笑道:“秦王殿下,我是黄门侍郎沈复之妻,已故越国公之女,现任越国公之妹,不是可以你可以信手揉捏的面团。强占臣妻,你知道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吗?御史言官如何言说,陛下又会如何,你想过吗?”
“阿意,我知道你心里怨我,可我待你的心,却是真的,我是真心想娶你,做我的王妃的,”李政伸手去触碰她面颊,却被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