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缕日光晒进病房,高君心便清醒过来。
他有早上吊嗓子的习惯, 但在医院还是算了, 不要打扰人休息。
他醒得早,程福林和孩子们都还睡得香。
他轻手轻脚从床上起身, 慢慢走到洗手间安静地洗漱后, 又回床上坐好。
然后,高君心默默整理天喜班存在的问题,尽量规避掉被迫解散的风险,以及防止日后舆论反噬。
首先,众筹资金花费情况, 需要做说明。
租房子、修房子,置办家具、行头……这些消耗都有票据可查、合同可查。他得让帮忙的热心网友知道钱哪儿了。
等到官司打完了,拿到了赔偿。这些钱还是想法子还了。
与原主不同,君心心里多了些考虑。这天喜班若是真的唱火了, 当初众筹的人要求分成,他该怎么操作?
众筹终究不是纯粹的慈善。问题会变得很复杂。
当然, 退钱的事情得等到官司打完了再说。
然后, 一个最严重的问题,他们戏班这几个未成年小孩怎么办?
要正经由他从法律角度的来解决问题,那还挺难的。
没有钱,没有关系,他自己才刚刚成年,怎么帮助孩子们?
高君心轻笑两声,不断地摇头。
没有必要什么问题都自己扛, 始作俑者周元富也该想办法。
有几位是自己跑来的,可有些孩子却是家长亲手交给他的。
当初是周元富贪图便宜劳动力哄骗人进戏班,那么现在他就该负责搞定一切手续!
打定了主意,高君心就准备给周元富打电话。
连打了了好几次,都无法接通。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拉黑的了。
病房门被轻轻扣响。
护士不会这么小心,也没到换药的时候。或许是警察来了解情况?
“请进。”高君心招呼道。
病房门轻轻推开,一个相貌普通的女孩捧着一把粉色,提着一箱牛奶来探病。
“哥!”女孩轻声招呼道。
她将牛奶放在床边,鲜花放在柜子上。回头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又很自然地坐到高君心身边,握住他的手。
“哥,伤得要不要紧?还痛吗?”女孩担忧地问。
高君心仔细打量她。这姑娘的长相有点过于寡淡,勉强算得上清秀,不是很显眼的女孩。
“云梦,你放心。我没事,下午就能出院。”高君心道。他将手收了回来,不想和她太过亲密。
蓝云梦,周元富的养女,小他三个月。
周元富对高君心这个儿子一点都不厚道,能怎么压榨怎么压榨,但对这个捡来的女儿可谓是极尽宠爱。
举个例子,民间很喜欢鬼狐戏,但蓝云梦这个专攻旦角的从来不上场。周元富说鬼狐戏阴气重,容易招惹鬼神上升,男孩子阳气重不怕。他还说鬼狐戏里啃蜡烛、耍牙、吐火、打叉之类的这些活路女孩子使起来也不雅,还非常危险。男孩子不怕。高君心十岁前唱的是武生,硬是给改成了鬼狐旦。
又比如,表演场所若是遇见观众不正经,周元富就会将养女留在后台,让儿子替她演出。男孩子吃点亏没什么,女孩子名节重要。蓝云梦被人随意调侃一句都不成,有一回演《刘氏四娘·回煞》,他被地痞流氓逼着啃真蜡烛,周元富纹丝不动没有为他说过一句话甚至看都不看一眼。
周元富很重视保护蓝云梦的嗓子,从来不让她累着。高君心倒仓却还被逼着唱高腔,实在哑了不能唱,那还有变脸亮绝活。
一个亲的,一个是养的。周元富对养的呵护备至,对亲生却没有半点怜惜。
周元富的偏心,一桩桩一件件深刻地一再脑海里。说上三天三夜都没完。
这次周元富进了体制内,蓝云梦就被他塞进了川剧大学,最近还听说她被南江市川剧院院长收为徒弟。毕业后就能进剧团,未来前途无量。
蓝云梦是个好姑娘,她温柔、善良还被保护得很天真。
君心不会因为周元富就记恨蓝云梦。可惜,他也很难对她生出好感。
差别对来引来的不平衡感,重女轻男点燃的嫉妒心,可不得凭借理智就能彻底消除的。
他和蓝云梦的关系,不接近,不打扰,就是最好了。
被高君心无声地拒绝,蓝云梦有瞬间失落,但很快就想开。
她微笑着问:“哥,你早饭吃了吗?”
“已经吃过了。你呢?上午不在学校上课,怎么跑我这里来。”高君心问。
蓝云梦叹气:“我请假了。上课没有家人重要……你出了这么大事儿,我也该来看看……”
“放心吧,我没问题。”高君心保持疏离地微笑。
礼貌却保持距离,完全无法靠近。蓝云梦对这样的高君心有些陌生,心里暗暗着急。
两人沉默了好久。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说:“哥,爸也挺想你。你出事儿了,他也很关心。”
她说的不是假话,至少她是真的如此想。
在她眼中,养父和义兄关系不好但私底下肯定是互相牵挂。养父一贯是女孩子要娇养男孩子要苦养的坚决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