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婆子听到陆直居然感慨她还活着, 对其怒意更甚,以至于气笑了。
二十年了,她曾想过无数次再见这男人的场景,甚至在她最难的时候,她还曾想过只要他肯出现,好好赔罪,救她和两个孩子于水火之中, 她甚至可以原谅他。然而她等到的只有绝望,如今剩下的只有恨, 恨不得将其剥皮抽筋,一口一口咬掉他身上的血肉。
是他害她没了名节, 害她怀着孕被赶出家门,害她一个人艰难带着两个孩子度日,在长达二十年的时间里,既要照顾病弱的儿子,又要憋泪忍痛,眼睁睁看着亲生女儿在自己眼前却不能相认……
如今她终于熬出头了,女儿认她了, 儿子的病好了, 他却突然出现了。
这必定是老天爷的安排, 让她可以好生跟这个畜生把账算清楚!
“你觉得我早该死了是不是?二十年前就该在长乐县忍辱自尽了是不是?可惜没能如你的愿, 我脸皮厚,苟活了下来,如今还越活越好了!”
“我不是这意思。”陆直听苏婆子提及长乐县, 越加肯定事情确如他所想的那样,苏婆子就是那个女子,他忙愧疚地对苏婆子解释道,“是杨浦,他说你死了。”
“杨浦?”苏婆子怀疑地盯着陆直。
叶姝和苏若等人都听出来了,这里头有事。
此时站在陆直身后的华山派弟子们都一脸懵傻,完全不明白眼前这局势的走向。
高卓已然看出来陆直好像跟这位妇人认识,似乎还有过什么深仇大怨。
事关二十年前,高卓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老掌门在那一年寒毒发作,之后整一年他都在华山派养病,足不出户,那会儿不可能跟一名妇人有什么瓜葛,那就只可能在寒毒发作之前了。
高卓忽然想起来了,他走到陆直身边,诧异得问陆直:“莫非那名女子就是她?”
陆直惭愧地点了下头。他顾忌身后的那些华山派弟子,上前一步,欲请苏婆子到路边偏僻处说话。
“怎么,怕自己当年的丑事说出来丢人?”苏婆子冷笑反问。
陆直怔住,蹙眉沉默。
叶姝本来暂时不想插嘴俩人的对话,见状马上劝慰苏婆子想开点,别生气。
“这华山派的人都好面子,习惯了明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您又不是没见识过。
再说这一位可是华山派辈分最高的尊长,目无下尘,尽管当年做了不得当的丑事,人家还是可以仙气飘飘,风光无限,受万人敬仰。要面子的人只会在乎他犯的丑事会不会被暴露,哪里会有愧疚心,去顾及您受过多少屈辱,有过多少煎熬,日子如何艰难。
所以说,您就体谅体谅人家要面子的难处吧,真心不容易!”
叶姝这一番话讥讽意味十足,用词似褒实贬,比直接骂人更刺人心。
苏婆子欣慰身边的女儿可以依靠,这感觉太踏实了。虽说眼前这个男人给她带来了噩梦,但得来的这一双儿女却是她艰难人生中的最美好不过的事情。
“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
陆直不再管身后的那些华山派弟子如何看他,他立刻对苏婆子深鞠躬道歉,并将自己腰间的剑抽出来,双手奉到苏婆子跟前,凭她杀剐随意。
“你真当我不敢杀你?”苏婆子愤怒之下,便伸手欲去拿剑,手仍然微微有些颤抖。
“夫人请手下留情,我知道我说这话你们可能不信,但当年他确实有苦衷。”高卓晓得苏婆子的身份之后,一改之前冷硬的态度,连忙过来,急急地拱手求情。
他转即焦急地看向陆直,请他把当初的苦衷说清楚。
“错了便是错了,如何能找理由。”陆直此一句话后,便继续垂眸认罪,已然无脸再看苏婆子等人。
华山派一众弟子见此状,个个惊骇,心中哗然。很显然,老掌门做了什么极为伤害那妇人的事,以至于赔罪都愿意献命。大家都长了脑袋,看这局势,基本上都能猜出来老掌门当年对那妇人干过什么了。
真想不到,他们万般崇敬的师祖,竟曾经干出那等下作欺辱女人的事情。
大家再思及陆志远的死,他之所以会被杨浦斩首,正是因为当年他与杨浦、柳嫣嫣的感情恩怨。他们曾经所听到的说法是掌门无辜,是柳嫣嫣不守妇道,是杨浦不分青红皂白,无理取闹。
但如今想想,若那杨浦没有蒙屈受过奇耻大辱,何至于时隔二十年还要坚持报仇。只怕掌门当年娶柳嫣嫣的时候,也使出了什么下作手段,正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
华山派弟子们无法再以尊敬的眼神面对陆直,个个冷眼,有几分嘲讽。
叶姝这时候靠近宋清辞,用眼神询问宋清辞对陆直的看法。
“至少敢作敢当。”宋清辞轻声道。
叶姝点头,她也这么觉得,至少陆直干脆认错了,在可以狡辩不认的情况下没有狡辩,这一点比陆志远强些。
高卓见陆直还是不说话,似乎就只等着苏婆子处置他,有些着急了。他们还有大事等着办,如果老掌门真在这交代了性命,那他们华山派便是要彻底散了。
高卓忙恭敬拱手,请苏婆子一定听他讲完当时的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