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杀伯仁,伯仁因你而死,你……心中当真能做到毫无挂碍么?”
阮慈这一语问出,众人都怔了一怔,瞿昙越轻叹一声,示意崇公子和她一道走得远些,以示尊重,阮慈对他们二人不远不近,显然不愿将心事倾诉,她便也体贴阮慈的心意。
莫神爱也是一愣神,便笑道,“阮道友,你是想起你姐姐了罢?其实个中道理,你应该也很明白才对,大家都不是傻子,别说是出山门办差了,就是在山门之中,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生变故呢,她敲响风波起之前,对一切自然全数考虑清楚,你和她若是亲密,便更该欣赏褒扬她的魄力,不是么?任谁都知道,她这般处置已是最好结果,但却不是人人都有她这般决断的。”
莫神爱所说,阮慈如何不知晓?她心中情绪也极是复杂,并非单纯心疼、不舍,又或是对自己弱小的不忿,要说全是对这世道的不满,那也不对,大概什么都有一些,更多的还是一种受困的恚怒,因叹道,“或者我并非挂念着容姐,而是不喜这般为情所困吧。便是知道她并非无奈为之,而是主动选择,但心中仍有许多不舍惦念,低落黯然。人生在世,有这么多风景可看,这么多奥秘可探,这么多事要做,而天地间又是如此波澜起伏,修道人个个都是朝不保夕,能够安然活着,已是十分幸运,可为什么还要有这许多痛苦情念,入潮水一般涌上,令我心中无法常是欢喜,时有低迷,又往往受这些情念支使,做些冲动不该的事。”
她和莫神爱萍水相逢,将来最好的结果也无非是分道扬镳,但越是如此,反而越能说出心底话,这番话说给瞿昙越听,就要计算瞿昙越可能的猜疑和反应。她说自己被这些情念支配,做些冲动的事,是否就是说她和崇公子这别别扭扭的相处?瞿昙越会以为她是妒忌么?说来也是奇怪,在宝云海重逢那些时日,她觉得和瞿昙越相处颇是和睦有趣,心中对他是有些好感的,可不知是否和情种反噬有关,这几次相见,随着两人利益纠葛越来越深,瞿昙越为她做的事越来越多,阮慈对两人的关系反而越来越不喜,倒宁可一切全是交易,这样也利索一些。
莫神爱似是也没想到阮慈会如此坦白,一时倒是失语,若有所思地望着阮慈,蓦地叹道,“你这个小姑娘,怎生如此单纯?我和你是敌非友,你将这些感想告诉我,便如同是给了我一柄伤人的刀,若我是那些邪门外道修士,便可乘着这个心灵缝隙,潜入你的识海神念,种下种子,你可知道?”
她平素那样调皮,嘴上再不肯吃亏的,此时却反而有一丝温柔,阮慈得她这一缕怜爱,心中反而好受了许多,对莫神爱微微一笑,有丝奚落的味道,待要说话,突而想起情种这一遭,只好笑道,“所以我和你说,不和我官人说,我怕她乘势就给我播下什么种子,那就糟啦。”
她这话半真半假,远处瞿昙越似乎笑了一声,二女也不在意,在寒雨泽中,瞿昙越要保她们平安,自然要时时监视,走开得远些,只是面上好看一点。
莫神爱道,“我劝你,此后这些话还是同你最可信任的人再说罢,修仙界中,本来就没有太多人情可言,你切不可示弱人前。便是我,难道我没有伤心事么?难道我不曾和你一样低落委屈,视情为累赘么?可我那些委屈**,我一句话都不会告诉你的,毕竟你我根本不是什么朋友,你也休想要和我交朋友,稍有机会,我便要逃走,逃出寒水泽去,找个师兄来把你那官人杀了,把你抢回我们太微门去。”
她又冲阮慈做了个极可怖的鬼脸,以示自己的凶残,但话虽如此,过了一会,又忍不住哼道,“便是你现下这烦闷不堪的心绪,又有什么好说的,你若不喜欢为情所困的感觉,修到元婴之后,可以炼成慧剑,斩去情丝,到那时候,你就没什么感情啦,也就不会为情所困了。不过我爹爹说,这也不是什么好事,人还是要有情好些。”
阮慈微微一怔,倒是没料到慧剑还有这般用处,莫神爱将她诧异看在眼里,得意地道,“修仙不为了这个,还能为了什么呢?只要你修为够高,自然能够心想事成。真是个没见识的乡下人。”
阮慈笑道,“或许罢,但即便是道祖,也并非真正心想事成,或许等你到了心目中那个修为之后,又会发现自己想要的,已不是现在渴求之物,又有了新的求而不得之物,浮上心头。”
莫神爱想了想,笑道,“那是不会的,因为我现在也没什么渴求的东西,哦——对,从前没有,如今有了,待我修为到了,我要把你抓来,也当成一只猴儿一样拴着,若是你惹我不快,我就迫你吱吱叫,好似猴儿叫起来那般。”
阮慈忍不住笑道,“哦?我可不知道猴儿是怎么叫的,要不,你再叫几声给我听听?”
莫神爱不由大怒,又是赌咒发誓,成道后要将阮慈如何如何摆布,才是出了这口恶气,两人一路拌嘴,阮慈脸上笑容倒是渐渐多了起来,四人较此前要和谐多了,越、崇二人一起,慈、爱二女在数十步之外,四人一道行了数日,原本因风暴有些混沌的寒水也逐渐清澈了起来,瞿昙越道,“此处上层的寒雨花田,应该还有些收成,这般估算的话,大约有一半花田受到波及。这里往内要好得多,毕竟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