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园州出了件大事。
就在两天前, 官府贴出告示,说有名的杨家商号的少东家杨武要被凌迟处死了!
无数百姓议论纷纷,将布告栏围得水泄不通,都对这件事十分震惊。
好端端的一个人, 怎么忽然就成了杀人惯犯?
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汉子驾着骡车经过此地, 大约是车里的人说了句什么, 他当即跳下车来,三下两下用蛮力挤进人群, 抬手就撕了一张告示下来。
此刻衙役们都散了,百姓们见他人高马大凶神恶煞,均是敢怒不敢言, 任由他这么去了。
那汉子将告示递入车厢, 不多时,就听里面沉沉一叹, “走吧。”
马车朝着府衙方向缓缓驶去,方才离去的衙役们却从街角露出头来, 打头的一个忙道:“速去禀报大人,杨老头儿来了!”
那骡车里坐的果然是杨老头,赶车的却是杨文派来看守他的奴仆之一。
不多时, 骡车便停在衙门口,那汉子将杨老汉扶了下来,本想背他进去, 却见杨老汉摆了摆手, 从怀里掏了个荷包丢给他, “不必了,这几步路,我还走得动,你这就出城去吧。”
那汉子也不勉强,拆开荷包见里头果然整整齐齐叠着十张一百两的银票,当下朝杨老汉略一抱拳,赶着骡车往城外去了。
一千两,多少人家几辈子都不敢相信的巨款,如今他只是叛主就轻而易举的得了……
杨老汉站在衙门口却不急着进去。
他先朝杨宅所在的方向看了看,长长地叹了口气,颓然道:“大厦将倾,将倾啊!”
多年的基业,终究是毁于一旦,只怪造化弄人。
才感慨完,却见道路尽头急匆匆冲出来一辆熟悉的马车,杨老汉嘲讽一笑,终究是下定决心,抬腿迈进了府衙门槛。
“吁~!”车夫死命停住马车,满面急色的对车厢里说,“老爷,太爷才刚进衙门了,咱们还追不追?”
“追个屁!”杨文猛地掀开车帘,黑着脸,气急败坏道,“回去!”
衙门岂是他们想进就进的?可惜啊可惜,就差一步!
他恶狠狠的往衙门口剜了一眼,狠狠摔了帘子,“回去!”
他大意了。
狡兔三窟,或者该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太小看自己的父亲了。
他自以为平日对那些仆人够意思,却不曾想到对方之所以不曾背叛,并非对他多么忠心耿耿,只是因为别人开的加码不够高。
他早该想到的,那老头儿拼命干了一辈子,怎么可能没有私房?没想到自己刮地皮似的搜了这么久,还是有疏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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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老汉最近没有按时吃药,又多了心事,身子骨越发不好了,几步路走的眼前发黑,金星直冒,可没有一个衙役过来搀扶,他也不敢开口。
衙门里的人就好像没瞧见他这个大活人似的,既不阻拦也不驱逐,只是目不斜视,继续站岗。
杨老汉心里头凉了半截。
只怕这都是陈淼安排的,他早就料到自己熬不住。
杨老汉揣着满腹心事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二院,到底是不敢继续往里走了,且也有些走不大动了。
他抹了抹汗,狠命挤出一点干笑,对守门衙役做了个揖,颤巍巍道:“劳烦差爷,请通报一声,草民有急事哩。”
那衙役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大人忙着呢,且等着吧!”
说罢,就再也不瞧他了。
杨老汉不敢多言,只好站在大日头底下等着,不多时浑身的衣裳就都湿透了。他的喉咙火辣辣的干,每一次吞咽都好像划过粗糙的老树皮,疼得几乎要裂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日在公堂上见的师爷才晃悠悠走出来,见了他还一脸惊讶,“呦,这不是杨老爷么?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杨老汉几乎笑不出来,才一张嘴,就听对方又丢出来一个晴天霹雳,“哎呀,老丈,您也知道,令公子犯得可是大罪,行刑前不许探视。”
说着,又从怀里抽出一张按了血红手印的供词,“瞧瞧,都招了,可惜年纪轻轻的记性不大好,有些个案件着实记不起来。不过已经有了这几条人命在身上,也是死定了。”
杨老汉顾不上计较对方是不是故意为之,他只是死死盯着眼前的供词,目眦欲裂。
“大人!”他忽然跪下了,朝着院子里头的书房喊道,“是草民,是草民干的啊!与犬子无干,无干啊!”
供词是杨武的笔迹,多少年的父子,这一手字还是他手把手教的,故而一眼就看出来了。杨武在供词中将自己做过的事情全都交代了,何时何地何种方式,无一错漏。
铁证如山,杨老汉整个人都崩溃了。
他知道自己再如何喊叫也于事无补,不过发/泄罢了。
晚了,他来晚了一步!武儿没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只是,瞧着供词写的是昨儿,又不许用刑,武儿竟连两天都没坚持下来么?
殊不知他心神俱震,万念俱灰,另一间屋子里的陈淼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别看他跟杨家父子供堂对峙的时候显得成竹在胸,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