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桐说:“你们慢慢走,我且先行一步过去看看。”
肖鑫打马上前, “我与你同去。”
“不必, 我一人速去速回。”
虽说速去速回, 可席桐眨眼功夫就回来了,众人才要诧异, 就见不光他自己回来, 还带着本应守在店中的大树。
“掌柜的, 二掌柜的, 才刚来了几辆马车, 本该及时通知的,只是又怕打搅了诸位的雅兴,我便守在下山的路口,不曾想二掌柜的来了,便带我一同过来。为首的是一对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夫妇,还带着一双儿女,约莫五六岁年纪, 穿着打扮甚是华贵, 言行举止也颇有风范。那夫妇自称是郭先生的女儿和女婿, 我瞧着倒也有几分相像, 不过到底没叫过先生亲自确认了,也不敢胡乱领进去, 如今只叫他们在不亦乐乎前院的会客厅里坐着吃茶歇息呢。”
如今一家客栈前后几次扩建的院落已经接连成片, 轻易望不到边, 大体分为四个活动区域:一个是展鸰他们几个人住的院子, 还有一个是客栈员工的员工住宅区,这两处都不对外开放,外人也不放进来。另外还有两个区域,一个是连同餐馆带住宿的客栈,再一个就是专门接待个人亲友的。都是几座连成一体的院子群落,前者号宾至如归,后者则挂了不亦乐乎的牌子。
大树说的干干脆脆,众人一下子就都明白了。
展鸰就当面夸奖道:“办的好,如今你也越发出息了,眼瞅着也能独当一面。”
后来招的这些人里面就数大树最像铁柱,很能在关键时刻担起事儿来,却又比铁柱更加机变。展鸰和席桐都颇器重他,也时常交代一些重要的事情叫他去办,如今再一看,果然不错。
秦勇一直对郭先生敬重有加,这会儿听说他的女儿女婿一家子来了,先就替他高兴起来,“来的正是时候呢,今儿是除夕,大家就在一处吃团圆饭!”
谁知话音未落,郭先生就嗖的从车厢里伸出脑袋来,沉声道:“老夫已无家人!”
说完也不管众人如何反应,就啪的一声甩下帘子,重新缩回去了。
在场众人都不是傻子,本还有所怀疑,见他这般反应反而确定下来了。
尤其是纪大夫、展鸰和席桐这几个知道内情的,越发觉得这老头可敬可爱,又可怜。如今他差不多就只剩长女一家子这么几个亲人了,却又因为种种顾忌而不敢相见,何其悲凉!
展鸰冲大树使了个眼神,叫他走到才一边小声吩咐道:“先回去好生招待,就说我们即刻就到。”
大树应了一声,麻溜的重新下山去了。
展鸰一扭头,就见秦勇和肖鑫正满脸不解的看过来,她冲二人微微摇头示意,那两个人瞬间心领神会,也就不问了。
这段小插曲好像把过去几个时辰积攒起来的浓烈的欢乐氛围瞬间打散,消失的无影无踪,一路上谁也没有再说话。
四匹骏马的体力都很好,不多会儿就重新回到了一家客栈门口,而此时大树已经带着了听见动静的一家人站在院门口眺望。等后头郭先生从车上跳下来看清眼前的人后,身体陡然僵住了。
打头站着一个穿百蝶穿花大红长缎子袄的少妇,下头系的一条鹅黄棉裙,鹅蛋脸上隐约有几分郭先生的影子,轻搽脂粉,说不出的雍容大气。
看到她的瞬间,展鸰不自觉联想起蓝夫人,这两位虽然长得一点也不像,但是她们身上都具有某种相似的,大约可以被称作官太太的气质吧……
与那女子并肩站着的是一个文邹邹的中年男人,穿一身宝蓝长袍,头上戴着一顶儒生帽,上面镶嵌着一块小小翠玉,面容温和,直叫人看了便心生好感。
夫妇二人手中各牵着一个孩子,男孩子大些,跟父亲差不多的打扮,约么五六岁模样,应该是哥哥;女孩子略小些,顶了天不满五岁,胖乎乎的小脸儿上尚且一脸懵懂,肯定是妹妹。她短短的头发被人勉强梳成一对小小的双螺髻,上面各用一条珍珠穿成的丝带系住了,十分憨态可掬。
一看见郭先生的面儿,旁人倒罢了,那女子已然泪如雨下,上前两步泣道:“父亲!”
这一声直接就叫回了郭先生的魂儿,他张了张嘴,脸上飞快的闪过激动惭愧气恼等等诸多复杂的神情,最后千言万语却都化成一声长叹,“唉,你们不该来呀!”
这一句话却讲的女子哭的更厉害了。
郭先生又叹了一口气,冲展鸰他们拱拱手,“容我失陪片刻。”
众人忙道不急,“令爱一家好容易千里迢迢的来了,又是这样大的风雪,这样好的日子,还是进屋慢慢说吧!”
等一家子慢慢进了院子,展鸰又赶紧叫过铁柱来吩咐,“先把空着的院子打扫一间出来,起地龙,另有随行的下人也都安排下,被褥先到火边烘一烘再放过去。”
这几日连绵大雪不断,都不大好晒被子了,好在用火烘烤效果也很不错。
虽说郭先生明显不想叫他们过多停留,可眼下这天气、这路况,根本就不是赶路的!更何况今儿可是除夕夜呀,眼见着天色不早,难不成放着这里不待,非要将这一家四口赶出去睡大街吗?
再说郭先生的一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