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宁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他开口,道:“大师兄,你答应过我,只有一剑。”
难以置信的口气。
他道:“你说过,将她引来,一剑之内,如果一剑杀不得她,你便放走她!”
燕宁相信承诺,单纯地相信着。
可君令仪不相信。
君令仪抬眸,看着姜旭尧的眼睛。
那双没有一丁点情感的眼睛。
对于此刻的姜旭尧来说,她和燕宁是案板上的肉,是要杀的目标,是活下去的根本。
什么师兄妹的情谊,什么过命的交情,走到了这一步,全都是扯淡。
四周是空旷的,鼻端唯有青草和血的味道融合在一起。
君令仪皱起眉头,想着逃脱的办法。
姜旭尧的剑就指着燕宁。
他道:“让开。”
“大师兄!”
“我说的一剑,是指刺穿她胸口的那一剑,碰不到她的胸口,不算。”
“大师兄!”
燕宁又唤了一声,眼圈已经红了。
泪混合着血一起掉下来,带着哭腔的声音是最无助的求饶。
姜旭尧道:“你有你想要守护的人,我同样有。”
君令仪捕捉到姜旭尧眸中一闪而过的伤痛。
她的表情愕然,大师兄他……
那伤痛太短,剩下的只有更加浓郁的杀气。
如此耗下去,大师兄会要了她和
燕宁的性命。
可君令仪攥着燕宁的衣角,心里乱的一塌糊涂。
她想过防备任何人,从从来没想到要防备燕宁,白翘翘和大师兄。
当初虚空子手下三十多人,大师兄带着他们训练和努力。
最后剩下的只有白翘翘,她和燕宁。
直到现在大师兄叫他们的时候还是用那时的编号。
白十一,君十三,燕十六。
如今他们散了,乱了,君令仪却连防备的机会都没有。
她的心里乱如麻,燕宁却松开了她的手,向前走了一步。
在君令仪和姜旭尧愕然的表情中。
燕宁上前,攥住了姜旭尧的剑。
君令仪向着旁边走了几步,总算如愿看到此刻的燕宁,也看到了燕宁受伤的地方。
可她宁愿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
她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月光之下,燕宁穿着一身白衣,本该是一尘不染的谪仙模样,却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一道狰狞的疤痕从他的脸上划过,划伤了他的左眼,也勾住了他的右眼。
血从伤口留下来,一滴接着一滴。
少年的面色更加苍白没有血色,和从他脸上流下的鲜红的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容貌尽毁,仿佛从天界的仙人堕为暗夜的修罗。
眼眸轻动,再不能不染世间半点凡尘
。
他的手掌抬起,攥紧了姜旭尧的剑。
无常剑锋利,他又攥的那么紧。
修长的五指已印出了血,是手掌被割破的证明。
可燕宁却好像毫无察觉。
他拿着无常剑,一点点靠近自己已经被鲜血晕染的衣裳。
剑尖最终停留在了胸口的位置。
燕宁看着姜旭尧,道:“大师兄,我知道你也是逼不得已,你也有任务,如果你一定要杀一个人的话,你就杀我好了,你拿着我的头颅回去交差,就说我拼死抵抗,让君令仪跑了,好不好?嗯?”
他的眼睛有些睁不开,可他还是看着姜旭尧。
他看着姜旭尧,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也没有任何的起伏。
这个表情,是赴死的表情。
这个声音,是决绝的声音。
虚空子说过,如果她们没能回到原来的世界,死后就只有灰飞烟灭这一条路可以走。
从此之后,碧落黄泉,永不相见。
在君令仪和姜旭尧都在愣神的时间里,燕宁侧过头看了君令仪一眼。
狼狈的面容之下是少年悄然扬起的一抹笑容。
和原来的一样灿烂,和原来的一样不正经。
他道:“君令仪,虽然生命已经不是你最重要的东西,可是我没能力,能帮你守住的只有生命而已。”
他道:“
君令仪,你记住,我恨你,很恨你,君十三姐姐……”
“不要!”
君令仪摇头,眼泪从眼眶落下。
她向着燕宁和姜旭尧的方向走去。
不对的,不该是怎样的!
谁都不能死,一个都不能走!
她要阻止这一切,这所有的一切。
燕宁看到了她的动作,头转过,猛地向着前面走了一步。
姜旭尧都没有反应过来,剑尖顶进了燕宁的胸口。
鲜红的血渍晕开,无需眼睛上的血也染红了衣裳。
姜旭尧惊住,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君令仪也定住,怔怔看着燕宁。
燕宁嘴角的笑容还在。
他看着姜旭尧,笑道:“大师兄,饶了君令仪吧,她不是故意的。”
姜旭尧看着他,手掌松开了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