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这可使不得,千万使不得!”
御膳房外,一群人手忙脚乱,为首的太监满头大汗, 劝道:“让奴才来吧,这种事情哪儿能劳烦陛下……”
宽敞干净的厨房里,郁恪挽起袖子,露出精壮修长的小臂, 站在台前,低着头, 一丝不苟地在切东西, 置若罔闻,神情认真无比,仿佛在干一件大事。
太监眼见着皇上的菜刀离他的手指越来越近,似乎下一刻就要切到手了, 心都颤了几颤,伸出手要接过菜刀, 道:“陛、陛下,求您让奴才来……”
“住口。”郁恪头也不抬,淡淡道, “还要脑袋就不要说话。”
太监立马住了嘴。
郁恪一身清贵锦衣,眉宇漠然, 气质高冷, 与这里不入, 却手握着他们常用的菜刀,一下一下碰撞在砧板上,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皇上会突然驾到——这可是皇上,高高在上,万人敬仰,怎么会亲自来御膳房,还亲手操刀呢?
因为他的到来,御膳房里的人都不敢动了,呆在原地,毕恭毕敬地等他吩咐。
在他们的注视下,郁恪方才已经处理完一小锅银耳枸杞燕窝了,在小炉上慢慢熬着。
“愣着做什么,干自己的活。”郁恪拿过一旁的瓷碗,将切好的百合片装到碗里,问道,“莲子洗好了没?”
“回、回皇上,洗好了!”厨娘候在灶台边,听到此话愣了几愣,突然一个激灵,连忙上前,端起洗干净新鲜的莲子,“也去了芯。”
白嫩嫩的莲子盛在清亮的碗里,分外可爱。
郁恪接过,放到一边,看了看周围,走到放熬制锅的地方:“哪个是用来熬甜品的?”
厨娘这次机灵了很多,将一个精致小巧的白瓷锅拿出来,道:“陛下,这个是。”
“赏。”郁恪端起小锅,淡道,“都先出去吧。”
厨娘一喜:“多谢陛下!”
“是。”
小炉上已经升起了火,郁恪将小锅置于其上,倒入清水。过了一炷香时间,水开了,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郁恪揭开盖子,一点一点放下莲子、百合、蜜枣、生姜、冰糖,一边用木勺搅拌,一边注意着淡色的衣服不要蹭脏。
火舌偶尔窜到上面,他面不改色,一手拿着扇子轻轻摇动,一手慢慢搅动,仿佛在做一件诗情画意的事,眉目很专注,有些温柔,还有些感伤。
太监厨娘们在门外,既想冲进去看为什么没动静,又担心违抗旨意,只能徘徊,胆战心惊了许久,终于看见他们的陛下出来了,手里端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两个小盅和白色的碗勺,看起来好像是端去给别人吃的。
“这等小事,由奴才来吧。”为首的太监赶紧走上去,双手小心地举高。
郁恪看了他一眼,将托盘交给他,点点头:“也好。随朕去长杨宫。”
“是。”
跟随皇上往长杨宫走的路上,太监悄悄在眼底下打量这个年轻的帝王。
皇上看上去做什么都游刃有余,处理国事英明无比,连下厨也是得心应手,进厨房前是什么样子,出来后还是什么样子,丝毫不像新手,一丝灰尘都没染。
郁恪身材挺拔,今天不像以前那样一身凌厉黑衣,穿着一身竹青色松柏镶边白袍,将眉宇间的张狂冷峻淡化了几分,英气逼人。
走的时候,他还整了整衣袖衣领,方才的从容不见了,此刻他似乎有些紧张。
来到长杨宫外,皇上却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停在了门口,看了一眼侍卫。
太监知道他,是国师身边的许侍卫。
许侍卫看到皇上,仿佛司空见惯,没有进去通传,而是跪下行礼,脸色不卑不亢:“国师不在长杨宫。”
皇上似乎不是很相信,很想进去见国师,抿了下唇,却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道:“那将这个交给国师,就说是朕送来的。”
许侍卫道:“国师吩咐说,陛下美意他心领了,无功不受禄,还请陛下收回去。”
皇上紧了紧手指。太监似乎都听到了隐约的骨骼响动声,还仿佛听到他咬着牙低声道:“送的字画不要,金银珠宝也不要,什么都不要,如今只是一碗甜汤,他也拒绝?”
太监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许侍卫没有什么反应。
皇上冷冷瞪着跪在地上的许侍卫,仿佛要将他的头顶烧出个洞来。
窒息一般的气氛在长杨宫门前流淌。
半晌,皇上甩了衣袖,转身离开,太监亦步亦趋。
不知皇上要去哪儿,他只能小心谨慎地跟着,心里已然翻了巨浪滔天。
都说皇上和国师君臣情深,主明臣敬,他怎么看着不像啊。更可怕的是,陛下竟然亲手为国师作羹汤,而国师竟然将皇上拒之门外!
这要是别人,得是砍脑袋的大不敬之罪了吧?
就算国师是皇帝的老师,皇上尊敬他,他也不能仗着这个身份就如此放肆啊?恃宠而骄,古往今来,这种权臣无不下场惨淡。
瞧,陛下脸色不虞了!这下国师可要遭殃了!
皇上走得很快,似乎真生气了,在胡乱走着,脚下生风,绕过七弯八拐的长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