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揖拜下,本来正呻·吟着的沉桑界天地陡然寂静了下来。
所有正在关注着这边动静的修士,尽皆察觉到了某种变化。
不论是正在挣扎着的,还是单纯观望着的,抑或是绝望哀恸的,在这一刻,都停住了动作、僵滞了思想,只用一双眼睛怔愣地看着沉桑界北方天穹上的那一个星斗斗身上。
那里,正有手、腿、头颅等等七部份躯干拼接组合,汇成一具完整的肉身。
那肉身的五官,却绝对算不上陌生。
祭台上的青年心魔大修一揖拜完之后,却在站直身体后便即结痂趺坐。
沉桑界天地胎膜之外的一众金仙大修也就罢了,只当确认了自己的一个猜测而已,不痛不痒。可是沉桑界天地里的那些修士们,却是真的疯魔了。
尤其是正在一点点逼近祭台的那些修士们。
然而,重新掌控那一具肉身,似乎并不需要花费那位青年心魔太多时间。不过是几个呼吸而已,那具肉身便即睁开了眼睛,往沉桑界天地中看了一眼,竟自己离开北斗斗身中,几步落到祭台上。
这具肉身踏上祭台时候,那位青年修士也在这一瞬间睁开眼睛。
那具肉身半点不曾迟疑,直接就向青年修士走来。
青年修士也从祭台上站起,抬脚迎上自己的那具肉身。
两张近乎一模一样的面容以一种特定的节奏向着对方接近。而随着他们两个的距离缩短,那位青年修士原本已经在渐渐放缓的修为增进速度,此刻赫然又有了提升。
一步,两步,三步......
也仅有少部分金仙大修方才会留心到伴随着这脚步一颗一颗暗淡下来的拿北斗七星。
道宫中的许多金仙大修这一瞬都眯了眯眼睛。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绝对说不上太强横的修士踩上了祭台。
“啪嗒”的一声响动,沉重又闷浑,像是谁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赌徒一样推到前方,带着一种不成功便成仁的决绝与果敢。
道宫里许多金仙大修都有些惊疑。
“这是谁?”
“一个天仙?”
“他是怎么做到的?”
道宫侧旁的灵舟上,菩提树幼苗仿佛到了这一刻才惊醒。
它猛烈地、用尽全身力气地晃动着头上的冠叶。
并不只是为了这修士成功靠近祭台的这个结果,还因为他在这过程中的坚持与拼命。
净涪也看着那个浑身鲜血、身上支离破碎的年轻修士,慢慢地动了动眉稍。
刘生和?
心魔身和佛身倒也不觉得奇怪,只是静默地看着那个修士。
刘生和的存在瞬间干扰了此刻正在进行的仪式,就连青年修士本来正在恢复增进速度的修为,也再一次停滞了下来。
是的,停滞。
就像是时间在这一刻被完全中断下来一样,青年修士的修为瞬间出现了波动。
哪怕是仅仅保留着最后一线清明的沉桑界修士们也猛地振奋了精神,死死地盯着祭台上明显出了状况的青年修士。
青年修士也不知是受到了重创,还是一时还没法接受这个现实,他低着头,久久没有动静。
刘生和却不愿意放过这个拼了命才达成的战果。
他毫不在意自己此刻凄惨的状态,借着已经踏上祭台上的那条腿使力,将身体重心向祭台处挪,另外还准备将落在祭台下方石阶上的另一条腿提上去。
可也就是这么一小会儿的工夫,那青年修士也已经整理的心情,他全然不曾在意刘生和,仅仅只是随意地向着他甩去一片衣袖,便即继续往自己的另一具肉身靠近。
衣袖扬起落下,时间非常迅速,近乎只是眨眼的工夫,可祭台上却须臾卷起了一阵飓风,向着刘生和袭去。
刘生和却没有想要放弃,愣是支撑起重伤的身体,避过那股飓风,仍旧向着那青年修士扑去。
沉桑界一众尚且保留着清醒灵智的修士这一刻都屏住了呼吸,直直地盯着刘生和,没有错过他的一分一毫细微变化,更没有放弃为他打气、援助。
毕竟,在此刻近乎绝望的沉桑界里,刘生和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可比起这些沉桑界修士们来,道宫中的那些金仙大修们看见刘生和的动作,脸皮近乎不由自主地抽动,面色也随之很自然地露出几分怪异。
菩提树幼苗似乎也惊住了。
它一直停留在刘生和的目光猛地拔开,转向净涪,“小和尚,他......”
它是不是看错了,那个沉桑界修士,其实目标并不是那具从北斗天星的斗身中走出的肉身,而是那位青年修士?他真的目的,其实还是要阻止这场仪式?
但映入菩提树幼苗视线里的,只有净涪面上极其稀少的嘲讽。
只不知,这嘲讽是冲着谁去的。
面对着净涪小和尚这样的态度,菩提树幼苗收住了话题,没再去等净涪的回答,只将目光投落到沉桑界天地里。
或许是巧合,那位青年修士在那异常紧张的时刻,竟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那笑容,也是满满的嘲讽。
他轻易收了走向那具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