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过谎的人都知道,谎言在被拆穿那一刹浑身慌乱和脸颊刺痛感觉,萧霁宁听完京渊的问题后脸色刷白,还好他在病中,脸色本就苍白,看不出什么变化,颤声道:“……没有啊。”
京渊等萧霁宁话音落下,便轻笑着摇了摇头。
他如今已不复萧霁宁初见他时的少年模样,而是已现成年男子锋利的棱角,高鼻薄唇,眉眼深深,不笑时淡漠疏冷,甚至有些阴鸷凛然,拒人于千里之外,所以京渊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笑的。
或抿着唇瓣轻笑,或微勾唇角嗤笑,让人觉得他是一个好相与,谦恭有礼的人。
但这都是错觉。
上至百官,下至满京都,没有一个人会真正地觉得京渊是一个良善之辈。
因为这人他不是生于书香门第,而是出自兵权将家。
京家如今所有的荣华权势都是踩着敌将敌兵的血肉尸骨堆砌而起,所以在京家出生的人,天生骨子里就带着洗不去的血气。
“殿下撒谎。”所以哪怕京渊此时是笑着的,他的声音也很柔和,却仍叫萧霁宁如置二月隆冬,寒彻骨血,“如果殿下没有喝奶的话,那殿下在马场,喝的又是什么呢?”
京渊知道了。
他知道他在马场偷喝八皇子的苏台茄了。
“我、我……”萧霁宁张着嘴巴,呆呆地望着京渊,眼睛眨了两下竟是直接落下了泪珠,随后他便哽咽得不成语句,根本没法好好说话。
京渊怎么也没料到萧霁宁被他逼问就哭了,不禁愣了下,继而有些好笑,给萧霁宁擦着眼泪问:“殿下哭什么呢?”他刚刚说话的语气也没有太凶吧?
萧霁宁也不好说他为什么哭,因为谎言被拆穿,哭的话可以少挨打。
这是他的本能——上一辈子留下来的本能,如同他不愿意拿起弓箭,仿若天生的恐惧一样,这些都是他不能说的秘密。
萧霁宁不想哭的,一点都不想,他一起被纯姬关书房里没哭,被二皇子欺负划破了脸没哭,他生病时也从不会哭泣,包括现在也不想哭,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萧霁宁哭得直抽抽,眼睛和鼻头红通通的,想要忍住哭声,最后能做到的也只是攥着京渊哽声道歉:“我、我错了……嗝!”
京渊一开始是想吓吓这个小胖崽的,因为他不明白萧霁宁为什么要偷八皇子的奶喝,是纯粹嘴馋?还是不想学骑射?前者倒是没什么问题,后者就叫人深思了。本以为吓吓他就能叫萧霁宁说出实话,谁知竟然吓过头把人弄哭了,现在都哭到打嗝了。
萧霁宁很少哭,所以他现在哭得这么惨饶是京渊也不由有些无措了,京渊不由皱眉——萧霁宁现在不过就十岁,性子天生木讷安静,不知世事,或许他就是嘴馋想喝奶,没别的意思,是自己想太多了。毕竟京渊也没忘记萧霁宁以前第一次喝到奶时那兴奋的小模样。
不过其中的利害关系,京渊还是要给萧霁宁讲清楚的:“殿下,京渊撒谎也是迫不得已的。”
萧霁宁打着哭嗝,听京渊继续往下说:“大公主深受皇上宠爱,皇上最多只是罚她禁足,可要是让皇上知道你喝的奶,是八皇子的,这后果就不一样了。”
京渊话未挑明,但萧霁宁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
八皇子不受萧帝宠爱,丽妃身份尴尬,四年前他第一次喝奶出问题就是因为八皇子,要是如今再被查到八皇子身上,还不知道萧帝会说什么。
而八皇子平日里对萧霁宁多有照顾,难保此事过后他心里不会委屈。
京渊为了他和八皇子的感情,于是最后这锅,就只能让大公主来背了。
萧霁宁闻言停了哭声,怔怔地望着京渊,京渊说的这些话几乎就是在说今日这样的局面是他由他而起,是他一手造成的。
萧霁宁张了张唇,最后垂下脑袋,默认了这一结局。
他心有困疚,打算等自己病好就立马准备礼物去给大公主赔礼道歉,八皇子那边,也是他欠了,以后他会想办法弥补的。
只是这给大公主的礼物要送什么,萧霁宁有些拿不定主意。
送礼是个大学问,送关系好的人,这送礼送的是心意,而不熟之人或是关系不好的人送礼则讲究投其所好,萧霁宁没想到当初和他和小蛋嘲讽二皇子一行人是有血缘的表面兄弟,现在风水轮流转很快就转到他身上了——他和大公主是有血缘关系,可他们也是一对表面姐弟。
皇子和皇子还能常常在一块玩,但这皇子和公主若不是同一个娘生的,在这偌大的皇宫中,见到的机会就不会很多。萧霁宁以前和大公主还能做到表面上的友好,可是大公主因萧霁宁被罚这事过后,萧霁宁觉得大公主肯定不想再见到他了。
那到底要送什么礼物给大公主道歉好呢?
大公主,女孩子嘛不是喜欢漂亮的衣服就是喜欢昂贵的首饰,萧霁宁不懂胭脂水粉什么的,也觉得大公主那里不会缺养肤的霜膏,衣物*屏蔽的关键字*大公主的身量,那就只能送首饰了。
首饰还好,就算不喜欢也能放到妆箧里存着,等日后做嫁妆。
等到病假结束,在要恢复上课的前一晚,萧霁宁终于敲定了礼物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