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打从他重生回来的第一天,他就觉得娇娇不一样了。
起初他只当,是因为自己心态不一样了,所以娇娇的言行也会被影响,和之前有所不同。
炕也好,拔丝糖葫芦也好,他都信了娇娇的解释,是她幼时看到的,毕竟她到底出身何处,一直是未知,他也不曾怀疑。
但随着这不一样的地方越来越多,越来越与众不同,他心里的疑惑也越来越浓。
第一次明确察觉到不对劲,是二叔和二婶偷东西那夜。
她好勇敢,孤身一人就敢开门出去,对此他是诧异和担心,真正引起他警觉的,是她在他手心写的那个字。
他不曾教过她‘二’如何写。
哪怕这个字,很简单,可娇娇从未识过字,也从未写出过那样带着棱角的‘横’。
那两笔,看似简单随意,却透着多年的功底。
打哪儿以后,他便留了心。
虽然潜意识里,他还是觉得不可能,因为这太过匪夷所思。
可这样的事情越来越多,由不得他不起疑。
最明显的便是冰糖雪球。
她能做出这样精巧新奇的吃食,他是觉得挺正常的。
奇怪就奇怪在起名字上。
当时他只是稍稍有点疑惑,但事后越想越觉得,疑点重重。
那天,她嘴上说的是请他帮忙取个雅俗共赏的名儿,但事实上,关于取名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在说,在提议,以及最后的拍板。
关于询问他的意见,也都是她有选择地在引导他。
冰糖雪球,这四个字,从始至终,都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他只是在她象征性询问时,点头,说好,说可以。
外人,甚至连他自己,都恍惚中觉得,取名字这个事,是他们两人商议出的,但事实上,不是。
当初只是起疑,现在看来,她分明早就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叫什么,为了不让人——他——起疑,故意提议让他帮忙取个名字,好以此掩饰过去。
她很聪明。
对此,书亦茗深信不疑。
而她对这些事的掩饰、处理,书亦茗更觉得她的想法,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就是有时候,对他戒心太低,露出了马脚。
书亦茗也不知对他戒心低是该庆幸还是该遗憾。
而明确确定,便是再刚刚。
他再不能替她找出任何一个借口来解释刚刚的事。
初次察觉到不同时,他有想过,是不是娇娇也和他一样,重生了。
后来的事证明,这个想法不成立。
若是重新来过,那么她的言行以及见识和认知,哪怕会和之前稍稍不同,但也不该凭空出现,在她的人生中从未出现过的东西,性格上也不会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个人再怎么变化,也会保留一些曾经的痕迹。
比如说他。
哪怕他现在心态早已和曾经不同,但他还是会保留着一些习性,一些小习惯。
她却全都没了。
一夜之间,从怯懦无措,变得勇敢又乐观。
再看不到曾经的影子。
而这些一夕之间的大变样,只有一个解释。
她不是娇娇。
若是他没有重生,这种事,这样的念头,他定是不会去想。
可连他都能重生,重活一世,这样匪夷所思的事都已经发生,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前世,他也偶有听过一些民间志异传说,说一个人一觉醒来,大变样,声称自己不是原来的那个人,壳子里的灵魂是另一人。
他当时自然也只是当个闲谈听一听。
而现在……
他看着检查完树段,又去看菜地忙碌个不停的尹娇娇,缓缓拧起了眉头。
上一世的他,少时坎坷,磨难重重,成人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唯独情爱一道,一片空白,而他也因着少时的经历,从未把心思放在情爱上,孑然一身,临了他都没有任何遗憾。
可现在。
他不是了。
那份他两世都从未有过的悸动,都来自于眼前这个人。
那日,莛儿问他,喜欢娇娇吗。
那是他两世的生命里,第一次那么纠结。
以往的他,从不曾考虑喜欢还是不喜欢,也不会让这种事情占用自己的时间和精力。
偏生这一次,他认真思忖了好久。
慎而重之得出的答案,他现在亦不会更改。
眼前这个人,他喜欢。
不管她是谁,来自哪里,过往如何。
“娇娇姐!你在看什么?”
莛儿清亮的嗓音在院子里回荡。
她抬头,眉眼明艳,笑容温暖。她说:“看咱们种的菜呀,西葫芦发芽了呢,快来看……”
莛儿欢呼一声,跑了过去。
看着两人紧挨着蹲在一起,小心翼翼扒拉地上的土,书亦茗嘴角不自觉翘起。
很快蹲着的两人,变成了三人。
明明只是几陇再普通不过的菜,还只是刚发了芽,在她眼里却像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兴奋和喜悦溢于言表,让人看了也跟着心生欢喜。
她定然是个衣食富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