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 昏暗之中,抬手也难以见到五指,白日里茂葱的树林,在暗夜之中,也开始显得狰狞起来,冷风凄寒, 仿若不可视之物的低吟, 黑暗混沌如潮水,将人心挤压成点, 迫压住呼吸, 生怕惊动了什么。
“簌簌簌簌……”耳边传来昆虫细小的攀爬啃噬的声音,身体下是夜晚潮湿的土壤,还有土壤上腐烂的树叶,二者相混合,散发出一种难闻的腐朽的气味, 衣服上浸染上了山间的露水, 沉重地束缚在“他”的身体上, 仿佛被魇住了一般, 眼皮被粘合在了一起,无论如何也无法睁开。
不行!要赶快醒过来才行!要尽快掌控住这具身体, 已经没有再进行一次渡魂的力量了……付出了这么多, 舍弃了这么多,怎么可以在这样一个地方终结!
暗色之中,一双惨绿色的眼瞳从另外一边亮起, 轻轻地,踩在叶片上面的琐碎声微弱传来,伴随着“呜呜”声的试探,一只半人高的大狼十分谨慎地露出半个身子来。它露出锋利的牙齿,脑袋上的耳朵缺少了半边。
“他”的手指颤动了一下,好像即将要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又好像还要花费更多的时间来挣扎,遥远的树林之中,隐隐有火光闪烁移动,模糊的呼喊的声音若有若无地传进他的耳朵里,杂乱的脚步声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独狼悄无声息地退去了。
“快过来!”带着些惊喜的叫声响彻夜晚,火把凑在“他”的脸庞,似乎是辨认出了“他”的相貌,“找到了!”领头的人高声呼喊道。在他们头上的林地的高处,听见了喊声的其他村民们举着火把,探出头来望了一眼后,也匆匆转变了方向,向着下方赶了过来。
“不错,就是这个地方。”人群纷纷散开,走出的一位年长者,他的发须中夹杂着霜白,但身材依旧高大挺直,看不出任何一点的老迈,他环顾了一下四周:“那丫环报的地方没有错,没有骗我们。”
他又看向了仰躺在地面之上的青年,身边立刻有人凑过来:“还有呼吸,就是很微弱,也不知道撑不撑的住……”
年长者眉头皱紧道:“算了,先来几个人,将他抬到老徐那里去。”
“虽然干出了那等事,但好歹也还是沈夫子的孩子。”搜寻的人群中有人嘀嘀咕咕道。
“……是啊,能帮一把还是帮一把,”有人叹息道。
有几人上前来,抬起了“他”的身体,远离了冰冷潮湿的土地,在一阵轻缓颠簸之中,“他”最终还是陷入了无所知的昏眠之中。
……
鼻尖传过来一缕药香。
床上的青年倏然睁开眼,他有些艰难地扭转了脖子,似乎是想要观察一下自己周身的环境。但片刻之后,他眸子中带上了茫然,好像不怎么明白自己的处境。
“醒了?”有老人慢条斯理地说话。他的手中正在处理某种草药,叶片细长,开有蓝色的小圆花。
“这是哪?”青年困惑道。
老人端坐在桌子旁边,身形略带有一些佝偻,他的衣物虽旧却很干净,整个人的精气神很好。
“怎么?”他头也不转地呛声道:“几天没见,就把你徐伯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徐伯?”青年的语声中仍然带着挥之不去的疑惑。
徐伯鼻腔中冷哼一声:“是啊,为了个女人,就不管不顾地将亲人和朋友都抛下,结果呢?还不是一个人被丢在山林里,如果不是大家看在夫子的面子上,你以为你还可以捡回你这条命?”
“夫子?”青年面上的困惑又多笼罩上了一层。
徐伯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活计,他认真地审视了一眼青年,而后不怎么确定道:“傻了?”
青年微微挑了挑眉,对着这位言语“犀利”的老人他不动声色试探道:“请问,你是谁?”
……
“小姐,”陆管家在得到应允后,推门而入,躬身一礼,“那和绿漪贱婢私逃的沈元已经被抓回来了。”
“可有受伤?”这位小姐神色淡淡道。
“小姐何必为其担忧?”陆管家是一位服侍了许家三十年之久的老管家,他忠心、诚恳,对于主家之事,一贯忧于己身,他十分不解道:“这沈元不仅和那绿漪私自定情,甚至还在奔逃之际,盗走了小姐珍藏的宝物,那一株仙药,可是主家为了小姐您此次拜师……”
“陆老。”这小姐不疾不徐地打断了老管家的话,止住了他后面的话语。
情知无法再劝诫下去的陆管家只好轻叹一声后回答道:“救回来的时候估计已经在山林底下躺了三天,灌了好几罐汤药下去后,命是被拉回来了,但是却伤到了腿,而且,脑袋好像还出现了问题,据说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都给忘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自己闯了大祸,故意假装来欺骗我们的……”
“陆老,”这小姐好笑地摇了摇头:“那沈元你我也都见过,还有那能够被绿漪这小妮子玩弄股掌间的性情,是不是在伪装,只消我们去看一眼,不就可以辨别而出了吗?”
陆管家又叹了口气,他感觉自己在车队停留在这个村子里的时候叹气的次数是从前的数倍,但既然小姐已经定下了决定,那他这位仆从也不好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