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低着头,一双冰冷的眼瞳倒映出她惊惶的身影。
綦鸣这才发现,原来他的脸也是灰白色的,灰到发青,在他的身上,还有大大小小的血窟窿,像是被尖锥穿刺过一样,伤口处结了一层厚厚的血痂。
“你、你已经死了?”她颤抖地问道。
尹信抽出手掌,噗哧一声,鲜血溅了他一脸,苍白的脸上多了一抹鲜艳而残忍的色彩。
他抬起手,仿佛戴了一只血手套,粘腻的血液从指缝间滴落,食指举到唇边,他嗅了嗅,嫌恶道:“真臭,血都因为你变脏了?”
綦鸣颤栗着,胸口的痛楚蔓延至全身,还要听面前的青年对自己的羞辱,她难以忍受这种委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没有伤害过你。”
“哈!”尹信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滑稽地笑了一声,忽地抬起下巴憎恶地看着她,“你怕是忘了,去年你做过的事。”
綦鸣恍恍惚惚,还在想她去年做过什么事,可她怎么想都想不起来跟他有过什么纠葛。
看着尹信的脸,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幅画面,怒吼的泥浆卷过山石,奔涌咆哮的泥石流倾泻而下,将小如蚂蚁的十来个人彻底淹没。
那一群人里,一个熟悉的面孔一闪而逝,是他,尹信。
是啊,去年秋天惊秋山的山体崩塌声势浩大,死在山里面的可不止李幼怡一个人。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呢,綦鸣的艰难地回想着,锁在记忆深处的潘多拉魔盒悄悄打开了一条缝,于是无数的怨念都飘了出来。
那一天早上,惊秋山的阳光格外绚烂,一改前几日的绵绵细雨,许多人都说,这是个爬山的好天气。
綦鸣还躺在被窝里,就被李幼怡拉了起来。
“我们去爬山吧!”李幼怡高高兴兴地收拾背包,带上了许多不必要但是可以用来拍照的道具。
綦鸣肚子有点痛,其实并不想去爬山,只是看着李幼怡兴致高昂的样子,她也不好拒绝。
两人贪图便宜,在山脚下买了假票,偷渡进山,那时,天气已经发生变化了,空气也变得有些闷热。
綦鸣想回去,李幼怡却执意进山,两人意见相左,綦鸣又确实身体不舒服,便约定在半山腰等她,李幼怡则一个人上山,拍个照就回来。
一个小时后,天上乌云密布,开始下雨了。
雨势从一开始就下的很猛,豆大的雨点打在脸上皮肤生疼,惊秋山地势险峻,山路崎岖,山上的人不敢冒雨走路,所以都找了地方躲雨,想等雨停了再下山。
只是这雨一下就不停,眼看着天都快黑了,降雨量却不减反增。
形式急转直下,被困在山里的游客暗自心焦,求救电话打了一个又一个,没有信号——附近的信号塔被闪电劈中了。
当地政府发出搜救通知后,救援人员紧急赶往惊秋山,将大部分游客以及工作人员救了出来。
然而,还有一部分人被困在了山上,比如綦鸣和李幼怡这种没有购买门票,所以景区工作人员在统计时没有计入名单的偷渡客。
巨雷碾过山头,轰隆一声巨响,惊秋山东侧滑坡了。
山下的人紧急撤离,进山通道暂时关闭,漫长的黑夜袭来。
就在当地居民撤离得差不多的时候,衣着破烂、浑身是伤的年轻女人一瘸一拐地从山里走了出来。
她的脸上、身上,全是被石头砸伤的伤口,到处淤青一片,露在外面的伤口已经被雨水泡到翻白,看起来随时都能倒下去。
尹信是第一个看见她的人,两人简单交流后,他得知山上的玻璃栈道已经崩塌,山路也被落石和泥土挡住,她的朋友被困在了山顶,她想找人一起上去救她。
可是救援人员已经撤离了,这会儿山里非常危险,若是想展开救援的话,最好是在天晴之后,至少也要等到雨停下来。
綦鸣等不了那么久,她找了一份惊秋山的地图,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又进山了。
尹信发现后,也偷偷跟进了山里。
作为山里的护林员,他从小在山脚下长大,山里的路况他最熟悉不过了,哪里有危险哪条路安全他都知道,他是坚信自己不会出事的。
然后就是悲剧的开始。
李幼怡被綦鸣找到时,已经奄奄一息了,她在下山的路上跌下了山坡,脖子被划破了,腿骨还有一处骨折。
然而,令她痛苦的并不是骨折,而是毁容,尖锐的树枝刮伤了她的脸,地上的石头磕断了她的鼻梁骨,连嘴唇都被擦烂了一大半,掉下来的肉沫挂在石头的棱角上,又被大雨冲散,触目惊心。
这样的她,看到只是身上有些小伤脸上却完好无损的綦鸣,怎能不嫉妒?
这张毁容的脸,她自己看了都害怕,何况别人,就算活下来,也会变成人人歧视的丑八怪,有什么意思呢?
綦鸣来救她的时候,她没有感激,只有怨恨。
为什么不早点来救她?
为什么她上山的时候她不阻止?
为什么她不跟自己一起上山?
为什么,变成这样的只有自己一个人。
可笑的是,綦鸣居然还安慰她说没事,说她脸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