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用完晚膳后留宿漱芳殿也是应有之义。
漱芳殿这边也是常接驾的了,自然不慌乱,一切都井井有条。等到郭敞坐定了,曹婉仪就一面吩咐着准备晚膳的事儿,一面与郭敞家常话。
“近日可还好?朕记着你十分怕热,暑日最难熬。”
曹婉仪笑了笑,当然是为着郭敞能记得她体质怕热。当下温声回道:“多谢官家关心,妾夏日是有些难过,睡也睡不好。不过这两日便中元了,夜里见凉,已经不很难过了......”
“中元么...你宫里供的盂兰盆送去相国寺了么?”郭敞随口问道。
“已经送去了,姐妹们的盂兰盆都是由圣人一发遣了人送出宫...说到盂兰盆,妾家乡还有一段习俗呢!”
曹婉仪拣着有趣的话说,见郭敞似乎不排斥听这些,便接着道:“妾家乡逢着中元,家家户户都用竹制盂兰盆,使其烧纸钱,烧到最后盂兰盆要倒。若是倒北则冬寒,若是向南则冬暖,东西歪倒就是不冷不热了。”
‘中元节’又被称为‘盂兰盆节’,前者是华夏的本土产物,后者则是佛教传入后合流的演变。
而‘盂兰盆’么,‘盂兰’是外文音译,意思是倒悬之苦,‘盆’就是盆器。盂兰盆则是用来解救倒悬之苦的人们的盆器——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一方面是盂兰盆会上会有高僧做法会,另一方面就是盆中所盛之物了。
承受着倒悬之苦的人们特指的是在饿鬼道受苦的亲人,为了让他们能够饱食,既要借用十方僧众的法力,又要有确实的供养。
最开始盆中放的都是食物,到如今已经是什么都有了。除了食物外,纸钱、衣服是最常见的,甚至比食物还常见。
此时过盂兰盆节,也就是中元节,一般会在自家跟前供盂兰盆,烧纸钱衣服,这大概也是后世中元节在十字路口画圈烧纸钱的先河。不过也有有钱人家,或者不缺组织力的宗族集合力量办盂兰盆会。
宫里就属于此列,会在中元节时令京中各大寺以宫中各位贵人的名义办盂兰盆会。身份不够的,也会供不少盂兰盆去,算是为已故亲人祈福。
“这是占气候啊...各地类似的习俗倒是不少。”郭敞笑着点了点头。
曹婉仪‘嗯’了一声,仿佛是不经意一样说道:“妾的父母都尚在,这营盆供寺的事儿为的是已故祖父...妾想着家里父亲母亲不会少了盂兰盆,必定也是大量的供奉,便匀了几个盆给宫里的几个侍女。”
“她们一年到头跟前伺候,不能在父母跟前尽孝。若有父母不在的,趁着皇家办盂兰盆会,捎带些供奉,也能教父母在泉下少受些苦。”
皇家的盂兰盆会自然格外隆重,在普通人眼里就是效果更好,更容易让地府亲人收到供奉。到时候为父母添福,说不定还能教父母脱离苦海,自此离了饿鬼道呢!
“你的心思向来是好的。”郭敞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你祖父仙去有年了么?”
“官家好记性。”曹婉仪眨了眨眼。
郭敞‘哦’了一声,点点头:“倒是没听说你父亲的消息,按理来说守孝完了该去候职的。想来下面的人就算不奉承你父亲,给多大优待,也不会少了他该得的。”
曹婉仪的父亲原本是一地方知州,不能说多差,但在官场上也确实不是什么大人物。若是没有曹婉仪得宠,他守完孝再回来候补官缺,事情可不是那么容易的。等多久要看他的运气,以及走人情的操作,而最后的结果么,能依旧做知州就不错了。
但现在曹婉仪是宠妃,一切就不一样了!
就算郭敞是一个这种事上严谨的人,但人情社会,不优先照顾‘自己人’就反倒奇怪了!别看士大夫们对‘外戚’各种看不上,人家得了些优待还要讥讽。可皇帝只要不傻,对于外戚、勋贵,总是要偏心些的。
没有偏向,哪里来的死忠?没有死忠的皇帝么,不说坐不稳皇位,至少很多事都是不好做的。
因此,守孝完毕回归官场的曹父很快补了缺,得了一个正五品的官职,而且还是京官——这其实已经是高升了!一则原本的知州只是从五品,二则这可是京官!向来从地方官到京官,都是同品级京官自动高半级的!
郭敞没过问过这件事,但也猜得到会有怎样的操作,所以曹婉仪如今这样隐隐约约提及,大约是不满足‘普通优待’,想要一个普通优待之上的特殊优待。
“是这般,如今妾的父亲在京师做官,比之过去还升了半品,这全是托官家洪福...别的都好,只是尚书省差遣父亲实在有些不适应。父亲是地方官做起来的,还是更能踏踏实实做实务。如今这样清闲是清闲了,却叫他不上不下的。”
如今朝廷中枢,真正的实权部门是中书门下、枢密院、司这些,至于说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乃至于尚书省之下的六部,这样在前朝红的发紫的部门,已经完全沦为摆设,只是个挂名的地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