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一月也就一两多一点的月钱,我记得油家的是在外院做劈柴挑水的粗活,一个月顶多六百文的月俸,你之前在北庄呆着,月钱只有五百文,算你呆足了半年,积蓄也不过堪堪三两银子。”
罗棠笙忽然提声道,“还不如实招来,你这药是从哪里来的!”
中年男人脸色发白,慌忙跪下,正欲说话时,上头的谢行俭不紧不慢道,“别打马虎眼说是捡来的,亦或是别人送给你的,这种匪夷所思的借口别说给我听。”
中年男子似是哽住了喉咙,呼吸越发的急促,无话可说下只能一个劲的跪地磕头。
磕了足足十个响头,额头沁出了血丝,在配上中年男人一副唯唯诺诺的老好人表情,不知情的还以为谢行俭是何等无情的在苛责下人。
好在谢家下人人少,且他们日常觉得谢家人是顶好相处的主家,何况中年男人替犯偷窃罪的绿容求情,还怨恨主家狠毒,这种人不值得他们同情。
中年男人趴在地上可怜兮兮的祈求,“小人不过是受了外人蛊惑,一时见财起意……”
谢行俭静静的盯着他,淡淡道,“从头到尾如实说来,但凡有一句假话,你也去京兆府待着吧。”
中年男人又磕了一个响头,全然没了之前的木讷,机灵道,“不敢不敢,小人不敢。”
他腆着笑脸看向罗棠笙,竖起大拇指赞叹,“夫人好眼力,小人那药瓶确实是汝州汝瓷,只不过本朝汝瓷难见,小人还以为外人都不识货呢,没想到夫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罗棠笙踹他一脚,呵斥道,“夫君叫你说什么就说什么,你莫要扯东扯西,再胡言乱语拖时间,小心我踢断你的腿。”
罗棠笙下手力度极狠,中年男人痛的呜咽大叫。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中年男人抱着头叫喊,“小人正要说呢,还望姑奶奶饶命。”
谢行俭心中暗自摇头,一个大男人被踹了一脚就这般求饶,隔壁的绿容砸断了腿都没怎么喊疼,诶。
“小人确实姓油。”中年男人的嗓音突然清亮起来。
谢行俭倏然瞪大眼,中年男人不等谢行俭开口说话,跪在那一口气说了好几句话,当即震惊了所有人。
因为他的声线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就连婴儿吱哇乱叫的啼哭声,中年男人都模仿的唯妙唯俏。
“你是口技师?”谢行俭问。
“谈不上,公子过誉了。”中年男人又恢复了老年沙哑嗓子,娓娓道来,“小人出生时,突然有成群乌鸦盘旋在小人家门口,小人爹娘觉得小人晦气,便把襁褓中的小人丢进了深山老林。”
众人一顿唏嘘,中年男人继续道,“捡到我的是一家路过的杂耍团,他们进山采集百鸟鸣叫,恰巧碰上了险些丧失虎口的小人,老班主说小人被捡到时,身上只有一块油纸布,杂耍团多的是像我这样的孤儿,便也不多思考名字了,直接“油家的,油家的”的叫我。”
“你和绿容都是那个杂耍团的?”谢行俭严肃问道。
“对。”中年男人点头,回忆道。“十几年前,汝州有一个闺名叫容娘的女子,姿色娇美,冠绝当代,才十二三岁就在汝州显露美人名声,上门求娶的人络绎不绝,无奈容娘心性高傲,将那些想吃天鹅肉的臭男人通通赶了出去。”
“容娘是官宦后代,她说不嫁自然没人敢强求,无奈天有不测风云,容娘他爹领了前朝越皇帝的命令,前去镇压叛军,谁知道就这么一去不复返,后来新皇登基,只因为容娘他爹从前拿刀杀过新朝将士的缘故,容娘一家皆被打成叛臣贼子,一夜之间,容娘从高高在上的贵小姐成了囚中落魄女。”
谢行俭没打断中年男人,任由他继续说。
中年男人忽而急促的喘着气,愤恨道,“容娘在狱中受了老大的罪,后他们这些人被拎出来斩首时,老百姓这才看到容娘已经身怀六甲,女子未婚生子是大忌,众人齐声呐喊要将容娘沉河,就连往日追随容娘的那些公子哥也是如此,一个个顶着恶臭嘴脸拿那些污言秽语抨击容娘,真真是让人看了心寒。”
罗棠笙闻言手指莫名发凉,她也是官宦家走出来的女儿家,听他爹说,十几年前那场新旧朝廷更替,不少铮铮铁骨的官家儿女皆命丧刑场,只因他们家的长辈领了越皇帝的旨意上阵杀过敌。
可他们这些官员有错吗?他们没错,他们不过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担君之忧。
换言之,他们是忠贞之臣,他们拿刀拿枪、不畏生死的帮越皇帝保卫了家园,只不过成王败寇尽东流,站在越皇帝这方的将士们输了。
所以就有了容娘这样家庭的破碎,但凡他们家有人在前方替越皇帝卖过命,他们的后院均成了阶下囚。
像容娘这些人,都是新旧朝廷更替的牺牲品。
要谢行俭说,容娘确实是可怜之人,若前朝依旧健在,也许容娘已经是一个觅得如意郎君的中年妇人,也许绿容和罗棠笙一样,嫁了一个疼她爱她的男人,绿容有姿色,有魄力,就算是嫁到京城皇家后院都能过的如鱼得水。
可惜……
朝代换了。
“公子怎么知道绿容是容娘的孩子?”中年男人诧异。
谢行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