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秒懂。
谢行俭呼吸微顿,脸蹭的一下通红,鼓着腮帮子推搡他爹出去。
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
谢长义不敢放肆的笑,当谢行俭准备关上房门时,谢长义忙伸手拦住,“小宝!”
谢行俭担心门压到他爹的手,松开手折回屋内。
“你气什么,”谢长义跟上去,“你出去瞧瞧,外面没人说你一句不是。”
谢行俭捂着脸,他当然知道外面的举人们不会吐槽他唱的不好,谁会傻到指责他跑调?
他是谁?他是乡试解元!
不出意外,明年的新科进士定有他的位子,拥有这般锦绣前程的举人,谁会拉下脸面得罪他?
谢行俭郁闷的坐在屋内生闷气,就是因为他将这一切看的太清楚,所以才不愿出门去招待那些不请自来的举人们。
感觉等会出去了,那些人肯定会满嘴溜炮,嬉皮笑脸的奉承他唱的好。
谢行俭尴尬的想锤自己,要不是他爹一语道破,他还以为……还以为自己唱的相当不错呢。
不对,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唱歌很不错……
他猛然想起当初魏席时说他吵人,谢行俭此刻恨不得找一个地缝将自己藏起来。
魏席时用词真微妙,他一直以为他当时唱歌是真的吵到了魏席时,现在想想,魏席时当初那么说,纯粹是在照顾他的脸面吧。
谢长义拉起儿子,笑道,“外面大伙都还在呢,你躲屋子不出来可不太像话。”
谢行俭知道逃避是没有用的,今夜的戏台子是他这个东道主请的,他躲在屋里不见客确实说不过去。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不就唱歌不好听嘛,有啥大不了的!
谢行俭鼓足勇气走出屋。
院子里顿时静了静,转瞬又恢复热闹。
戏台上换了场,现在正在唱阮女求夫,声音婉转悠扬,谢行俭步子稍作停歇,听了两句,怎么说呢,确实和他唱的不太一样。
至于哪不一样,原谅五音不全的谢行俭说不上来。
诚如他之前想的,这帮子举人见到谢行俭以后,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僵硬,下一秒恭维的说笑声席卷而来。
一堆好词往他身上砸,不愧是读书人,睁着眼睛连余音绕梁、洋洋盈耳都敢瞎说。
谢行俭觉得他体会了一把皇帝的新装,就连平时严厉的林教谕都没有说他一句不好的话,只不过他没瞎,他能看到林教谕说完后,背着他抖肩膀。
戏班子是戌时末走的,因为请他们过来的是解元谢行俭,下边的举人们为了捧谢行俭的场子,中途听戏时,丢了不少赏钱给那些唱的好的戏子们。
光这一夜,班主就对他点头哈腰了不下数十次,可见他们赚了不少银子。
谢行俭脸上堆了一晚上的假笑,送走那些举人后,他脸都笑僵了。
他揉揉脸颊往回走,一转身就被魏氏兄弟还有林邵白堵在了角落,
夜色下,面前三人噙着一模一样的笑容,谢行俭后背一凉。
要么说谢行俭在大理寺磨练了一年不是白呆的呢,趁着三人开口嘲笑前,他急忙板住脸,一副谁笑他,他就跟谁急得姿态。
林、魏三人愣了愣,谢行俭忙将三人推出院子,不管三人在门外如何喊他,他都充耳不闻。
谢行俭踩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屋内,不一会儿院门口就没了动静,谢行俭气的脸色一会红一会黑,今天这些人里,就属林、魏三人笑的最狂!
谢长义端着夜宵进来时,谢行俭正站在书桌上奋笔疾书。
谢长义捧着碗走近一看,嗬,好家伙,谢长义自诩一把年纪学堂虽然没有踏过一步,但好歹这几年都在读书认字,怎么儿子现在写的字他一个都不认识。
谢长义眉头紧皱,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字看,越看越觉得头晕,这鬼画符一样的东西真的是字吗?
“爹——”
谢行俭甩开笔,抬头扬起一抹八齿笑容。
烛光被风吹的摇摇晃晃,打在谢行俭脸上的阴影格外的瘆人。
谢长义端面条的手抖了抖,顾不上琢磨字,呐呐道,“小宝,这么晚了还练字啊,爹下了面条,赶紧吃点……”
谢行俭:“爹。”
“哎!”
照顾到今夜儿子当着众多举人的面出糗的脆弱心灵,谢长义这声答的特别响亮。
谢行俭乖乖的坐下嗦面条,吃了一口后,很平静的抬眸,“爹,我不是在练字……”
谢长义心里噔的一下响,不是练字,那是干什么?
“作画!”
谢长义脚一崴,还好扶住了桌脚,他定定的瞥了一眼桌上乌漆麻黑的画,深深叹了口气。
看来小宝不仅唱戏不行,连丹青一术也……
吃了夜宵后,谢行俭瘫在椅子上,一双失神的眼睛一动不动的望着屋顶。
谢长义过来催睡觉催了两回,谢行俭嘴上应的好好的,身体却纹丝不动,像是黏在了椅子上一样。
直到更夫敲梆子提醒已经过了亥时,谢行俭这才有了反应。
他挪挪屁.股,艰难的抖着发麻的双腿来到床前,床上放着郡守府下午报喜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