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 时间来到腊月二十四。
林水村的人将这一天叫做‘小年’, 谢行俭一家虽然搬进了县城住,但远近的风俗都差不多,到了这一天, 外面鞭炮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家家户户张灯结彩, 好不热闹。
谢长义要赶在过年前把腊坟上好, 因而吃了朝食后,谢家人买了几捆黄纸、冥币金元宝等等,回了一趟林水村。
今年不同往日,谢长义与谢长忠断了亲,他也就不用再给谢老爹烧纸,不过谢老爷子的坟堆还是要去一趟, 毕竟他娘宋氏还葬在那里。
宋氏葬在后山腰,与谢老爷子的坟棺隔着一排树,只有几步之遥。
上坟只有男人才能去, 所以这次回林水村, 一行人只有谢行俭父子三人外加两个小侄子。
去后山要经过腰河,再往上走几条田埂, 田埂弯弯绕绕,入目的全是冬季萧瑟的枯草,耳畔边呼呼的吹着刺骨的寒风。
谢行俭紧了紧身上的棉布袄子,乖乖的牵着两个小侄子往后山走。
拐过一条林荫小道,谢长义和谢行孝将带来的黄纸铺在宋氏的墓碑前。
他爹和大哥双双跪在墓碑前撒黄纸, 只是坟前面积小,能呆的人不多,因而轮不到他上前给奶奶烧纸,只需等会磕几个头就行。
两个小侄子闹腾的很,拽了跟枯树枝就满山头的你追我赶,谢行俭不得已跟在后头看着。
冬季山上的动物都在冬眠,很少出来觅食,可也不能掉以轻心啊,说不定就从哪跑出一头饿狼啥的。
跑到一片枯草坪上,两个小侄子蹲在那拔草玩,谢行俭闲的无事,双手环胸站在田埂上,一双眼睛朝四周眺望,突然瞧见他爷和大奶奶的坟堆前冒着缕缕上升的烟雾。
谢行俭眉头一扬。
谁给他爷和大奶奶上坟了?
不会是他爹吧?
谢行俭好奇的走过去。
没了树干遮挡视线,待谢行俭一走近就看的清清楚楚,只是眼前的一幕让他更加困惑。
他爹和大哥都还在他奶奶坟前散纸,看他爷墓碑前燃灭的火灰,想来这上坟的人应该比他们早来了半个时辰。
不会是谢长忠吧?!
他有点不愿相信,谢长忠一家人不都早已逃离了林水村吗?难道他们尚且有良心回来给他爷爷上坟?
谢行俭心下疑惑,耳边传来他哥的呐喊声。
“小宝,还有两个小的!快过来磕头!”
谢行俭目光淡淡的瞥了一眼脚下已经燃尽的纸灰,招来两个小侄子去了宋氏的坟前。
磕完头后,谢行俭撇了根松树丫将燃烧的黄纸围上,冬季寒风不断,倘若不小心点,大风容易卷走火星子,四周的枯草干巴巴的,到时候可是一点就着。
若没人看着,很容易起火烧山。
等黄纸烧干净后,谢家人才起身离开。
经过谢老爷子的墓碑前,谢长义的脚步微顿。
谢行孝和谢行俭一瞧他们爹满脸愁容,皆是垂着脑袋不说话。
断亲后,族长将他这一房安置在三爷爷名下,所以他家就不需要再给谢老爷子送香火纸钱了。
谢长义叹了口气,“估计文哥儿来过,诶,走吧,等会还要去你们三奶奶那里烧一回,别耽误了时辰。”
谢行文来过?
谢行俭愣住,他还以为谢行文从府城回来后也离开了林水村呢,没想到他竟然没走。
这两日冬雪绵绵,好不容易今天出了太阳,可不得抓紧上坟。
一行人先去了三爷爷家,三爷爷女儿颇为孝顺,每年过年都会从娘家回来陪三爷爷。
进屋后,谢长义将从县城买的年礼放到桌上,打了招呼后,三爷爷领着谢行俭一帮人来到三奶奶的墓碑前。
烧纸磕头后,谢长义又转道去三爷爷家喝了一杯热茶,随后才带着儿孙回了县城。
回去的路上,天空中慢慢扬起大片雪花,下了马车,迎面吹来的寒风冻得谢行俭双脚打颤。
他咬紧牙关,哆哆嗦嗦的跑进屋,屋里火炉烧的正旺,屋内暖洋洋的,全不似外面的冷冰。
脱了厚厚的外套后,他搬了把小椅子坐在火炉旁烤火,浑身暖呼呼的,安逸的很。
今年是小年节的大日子,谢家人尤为重视这一天的晚饭。
男人们从林水村回来的时候,王氏和杨氏已经将小年夜饭做好了。
谢行俭先前做考集的事,家里人都知情,他这两个月一共往家拿了二百五十多两的银子,刚开始头一回的时候,可把谢长义和王氏吓坏了。
等知道这是谢行俭出书赚的钱,一家子人开心的不得了,王氏收钱的功夫不忘点播两个孙子,一个劲的灌输做读书人的好处,来钱比庄稼人快,且活儿轻松。
谢行俭不想两个侄子小小年纪就钻进钱眼里走歪了路,遂连忙给他哥使眼色。
谢行孝也觉得他娘这样说对小孩子成长不利,便蹲下身将两个儿子拎到跟前好好的教导了一通,告诫他们读书人是比庄稼汉强,但做人不可贪财,除非凭本事赚正经银。
两个小孩子似懂非懂的点头,王氏也意识到自己的疏忽,从此以后不再当着孙子面漏财瞎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