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有日子没让自己儿子出来在贾家人跟前晃悠了, 就怕人家一看到他就想起先前闹鬼的事儿, 没得连累宝丫头脸上无光。今儿是宝丫头生日, 怎好不叫他这个亲哥哥出来?没想到一开口就闹出了事情来!
不由涨红了脸训斥薛蟠道:“胡言乱语些什么?我看你是病还未痊愈, 又不清醒了,外头风大快回去!”
听到薛姨妈如此训斥这个人,史湘云也渐渐回过味儿来,再看宝钗脸色, 这才着急上了。这人莫不就是宝姐姐的哥哥?一时难以接受, 又是惊讶又是羞愤又是同情,宝姐姐那样的人物,怎么会有那样一个哥哥?自己刚刚骂了他, 还连带着骂了他全家, 那宝姐姐是不是往后也不同自己亲近了?
更要紧的是,自己刚刚脱口而出戏子像林姐姐的模样,虽然未完全说出口,便被宝姐姐哥哥打断了, 可也说出了“林”字, 大家谁人不知?自己如今却大加斥责别人将她比作歌姬。果不其然,史湘云看向四周,宝哥哥神情复杂地看着她,其他人也面露鄙夷来, 尤其是宝姐姐根本看都不看她一眼了。
想到这里,史湘云不禁哇地哭了出来。
她这一哭不打紧,本就娇憨的面庞透出几分小女儿的楚楚可怜, 薛蟠一时看痴了。他平日里仗着有几个钱,去逛酒楼上花船,身边的女子哪个不是千依百顺,就连香菱也是做小伏低状。便是闺阁千金,家里的表姐妹,也都如自己妹妹一般多半温柔端方。乍一见这么一个小辣椒一般的姑娘,又不像表姐王熙凤那般过于狠辣,水葱一般,长相又明媚,还真是辣到了心里。
贾母轻轻咳嗽了几声,王熙凤忙给刘姥姥使眼色,将此事打岔打了过去。到了下午,戏也就散了,各人各自回了自己的园子。唯有湘云十分尴尬,原本自己来这里是与黛玉一起住在潇湘馆的,可自己看戏时刚刚说了不该说的话,人家黛玉又未对她反唇相讥,如此这般倒显得她十足的不是。若是她出言讥诮了,大可以林姐姐为人刻薄小心眼为由,去姑老太太那里住一晚。
原本还有个宝姐姐,现在不定也生着她的气呢。
翠缕关心地给史湘云披上披风,“姑娘,竹林里风大,咱们进屋吧。那林姑娘小性子,咱不跟她一般见识;原还以为那个宝姑娘是个不错的,没成想竟有这么个亲生哥哥,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咱回府去。不在这儿受这个窝囊气了!”
史湘云烦闷,心道:自己名义上说得好听是侯门千金,可实际上父母双亡,在叔父婶母跟前长大,不比寄人篱下的林姐姐好到哪里去。在家中,婶母有时候还让自己做针线活儿到夜里,她和翠缕两个,眼睛都熬红了。
“你道我那么想来别人家住吗?我的日子旁人不清楚,难不成你也不清楚?”史湘云越说越委屈,“原本没有林姐姐,也没有宝姐姐的时候,宝哥哥是我一个人的,待我就如亲妹子一般。哪回我来了不是就同我一个人玩?现在好了,眼里只有林姐姐,偏生人家林姐姐压根就眼里没有宝哥哥,任凭他说一百句讨好的话也无用。他还殷勤上赶着呢!宝姐姐倒是对我好的,可我也瞧得出来,她的心里有宝哥哥,她娘亲和宝哥哥的娘都想撮合他们。你没听下人们传么?什么金玉良缘的,说宝姑娘有块金锁,是个赖头和尚给的,说是非要有玉的才能配。这不明摆着说的宝哥哥么?”
翠缕宽慰自家姑娘,“姑娘别多想,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可老太太还在呢,老太天最疼宝二爷了。小辈中也最疼你,那林姑娘不过是身子骨弱,又见她娘亲去世了,老太太才疼上许多。说到底跟姑娘才是同宗姓呢。若说金玉良缘,依我看,姑娘不是有一个金麒麟么?那麒麟金中点翠,才是真正的有金有玉呢!”
主仆俩说着悄悄话,以为附近无人,哪知道一墙之隔的花圃外,被薛宝钗听了个一清二楚。
原来今日生辰宴,因着薛蟠和史湘云二人说错话,闹了好不难堪!宝钗虽然面子上挂不住,可到底是沉得住气的,更加不想因此落了人话柄。是以打算去潇湘馆找黛玉,在她面前替湘云说几句话;再去找湘云,替黛玉说几句话。这样既能显得薛家大度不计较,又能在湘云、黛玉二人心中都落下一个好人情。
哪知道刚走到月门外,就听到湘云主仆二人在此说话。正想着要不要过去打招呼,便听到了翠缕在说自己,不由在心中冷笑;待听了湘云的话后,更加心中发冷了。她却也未把湘云当做亲妹子,左不过瞧她无父无母,也无个亲生兄弟姐妹怪可怜的,所以平日里多体贴一下罢了。没想到也是个面上憨厚、内里有小九九的。
倒把她当个烂好心的冤大头了!
宝钗用帕子摁了摁脸上的汗,心中好不恼火。正想着离去,便看见那二人朝另一边走去,史湘云披风过出,一样东西掉落,兴许是说这话,主仆二人并未发觉。
待二人走后,宝钗放从花圃那头进了垂花门,走了过去。发现落在地上的正是翠缕口中赤中带翠的金麒麟。
宝钗拿着这么个物件,心里想道:原本想着自己能进宫选秀,博个前程,能替家里撑起门庭来,将来也好帮衬帮衬哥哥。没想到还是被哥哥搅和了,可见是没有这个进宫的命。母亲退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