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翎回到房间, 再也忍不住怒气,一把就将桌上的东西都拂了下来,这声音将隔壁的幕僚都给吸引了过来:“伯爷这是怎么了?”
奉翎扔了东西仍不解气,咬牙道:“威国公实在是欺人太甚,好几个月了,都只是让我打扫战场,写写文书, 我又不是为了这个才来战场的!”
幕僚是皇帝亲自给奉翎挑选的,也是在战场上历练过的,闻言便道:“伯爷稍安勿躁,您毕竟来西北时间还短,国公爷也是为了您好……”
“什么为了我好!”奉翎怒道, “他那个废物儿子尚且能够上战场, 凭什么我反倒不能去!他分明就是忌惮我,怕我抢他的军功。”
幕僚皱了皱眉,却还是劝慰道:“国公爷镇守西北多年,名声极好, 如今朝中许多大将都曾在国公爷手下效命,否则,陛下也不会特意将您送来这里。”
他这么说,奉翎的心情似乎好了点,但仍旧有些郁闷:“话虽如此, 但陛下送我来此是为了什么, 你应该知道。我身上肩负着振兴奉家的使命, 若是一直这样被安排些打扫战场的活,我如何才能立下军功,回报陛下的厚爱?!”
幕僚轻笑一声:“您太着急了,您才多大,想要立功日后机会多得是,据说威国公三十才上的战场,您比他当年还是要强多了不是吗?”
奉翎闷声道:“谁要同他比,我父亲据说十五岁就来了西北,稚龄便立下了赫赫战功,这才是我向往的目标。”
幕僚愣住,这才意识到奉翎说的是奉展,他当年也在奉展手下效命,见识过这位少年将军的英姿,黑甲红马,如一道闪电一般穿过人群直取敌方大将首级,然后从容而归,没有一人胆敢阻拦。
他在西北那些年,奉家旗所在,外族无不闻风丧胆,若不是……如今哪里有外族敢嚣张的份?
实在是可惜。
奉翎自从被过继给奉展之后,便一心将他作为自己的目标,从不敢懈怠,当初得知自己要来西北,更是兴奋得一晚上都没有睡着,哪里想得到会是如今这样的境况?
不过在幕僚劝了许久之后,奉翎还是勉强同意了。
幕僚在心底暗暗地叹了口气,回到房间之后,便将这边的情形写成了密折,又让人将其送回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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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密折被送到了萧湛的书桌上,他打开一路看下去,眉头却慢慢皱起来,他让奉翎过去是为了让他攒军功的,又不是真的让他去战场上拼命的,他如今是奉家的独苗,若他出了什么事情,岂不是让舅舅绝后!
“真是胡闹!”
一旁服侍的太监宫女立时齐刷刷跪了下来:“陛下息怒。”
萧湛烦躁地挥了挥手,张礼立刻让人把他们都带下去,自己则小心翼翼地劝道:“陛下消消气,诚毅伯也是为了不辜负您的厚望,这才心急立功,少年人多少有些急躁,但心意是好的。”
萧湛将密信拍在桌上:“若不是因为这个,朕早就写信过去骂死他了。”
张礼见萧湛虽然仍带着怒容,但他明白对方其实已经不生气了,这才顺着他的话说道:“其实诚毅伯这性子倒是与当年的定国公很相似,虽说并非亲生,但无论长相还是性子竟像是与先定国公如出一辙,倒也与亲生无异了。”
张礼的话让萧湛的面容柔和起来,奉翎的脸与当年的奉展仿佛重叠在了一起。
萧湛生来即为太子,自小便知道自己与其他兄弟不同,他是要继承这天下的。不管是父皇还是母后乃至朝臣们,都对他寄予厚望,唯有舅舅奉展,既不像父皇母后那样对他的学业和礼仪要求严苛,也不像下臣一般对他唯唯诺诺。
两人年纪相差不大,奉展与其说是长辈,倒不如说像是兄长,他偶尔从战场上回来的时候,总是偷偷带着萧湛逃课,带他去见识市井里有趣的玩意,给他讲天南地北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他还说若是有机会要带他去西北看看,那里的天比京城要大,那里有白的像云一般的羊群,那里的姑娘热情似火,会当街对喜欢的男子唱情歌。
他是萧湛唯一能喘息的缝隙,每当他撑不下去的时候,他就想到舅舅说的,西北广阔的天,成群的牛羊,还有当街唱情歌的女子。他想着,总有一天他会去到那里,和舅舅一起骑马,唱外族人才会唱的歌。
只可惜,这一切都成为了泡影。
奉展死了,被送回来一具支离破碎的尸体,他以厚礼风光大葬。之后的情形却急转直下,父皇削掉了定国公的爵位,母后闭宫,奉展的死因成了宫中讳莫如深的秘密。
这成为了萧湛心中永远的执念,即便如今他登基为帝,依然耿耿于怀。
大约是想起了奉展,萧湛看着密折中奉翎的行为也多了几分宽容:“罢了,终究是个孩子,让徐仲同顾宗平说说,多给孩子一点机会吧。”
徐仲便是跟在奉翎身边的那名幕僚,他要知道自己这封密折送回来,不仅没有让萧湛严辞骂醒奉翎,反倒让他去找威国公给奉翎上战场的机会,估计恨不得打烂自己那只写信的手。
萧湛解决了这桩事情,便也离开了御书房,张礼连忙叫了御辇,陪着他一道去了坤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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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宫中,陈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