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寄萍对着镜子笑得苦涩,以如今快活林的价值,她根本出不起购置这片土地的金钱。快活林的生意越红火,江湖上的声望越响亮,地契的赎买价格就越是水涨船高。
而且对于老伯这样的人物来说,金钱不过是堆在仓库里的废铜烂铁,取得它们实在太过易如反掌,他真正看重的反而是金银以外的事物。
她要想得到如今她脚下踩着的土地,必然要以某种高于金钱又极为珍贵的东西来换取。
或许是一份人情,或许是一份功劳,又或许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但是真的到了这一天,她下意识地犹豫了。
老伯在信上说:“叶翔与香川极为投缘,请高老大割爱。”
高寄萍既惊又怒,叶翔是她最为器重的杀手,也是她一手带大的弟弟,如今却生出了离开的想法,怎么能让她不惊疑不定?
她更加感到匪夷所思的是,那位律公子分明明白,背后有着快活林做支撑的叶翔,才能更好地为他今后更大的图谋出人出力。像律香川这样能在江湖上混到此等地位的人,绝不是没有成算的人,那他怎么突然有了这等打算?
日影从她的梳妆台上,一点点攀爬到房间门的另一侧。
整整一天,她都坐在房间门里不曾踏出半步。
就在天色彻底暗下来的时候,她终于做出了决定。
她唤来自己的侍女,温言道:“你且去看看来自孙府的那位使者在哪里,就说我安排了宴席,邀请他于半个时辰后稍作一聚。”
“我想这绝对不会是一场会令人失望的晚宴。”话说于此,想必对方能明白她的态度。
侍女离开后,高寄萍开始为接下来酒宴梳妆打扮,她刚刚挂于脸上的柔美笑意渐渐消失不见。
她侧首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的庭院,目光像是穿过重重阻隔,看向了那远在苏州孙府内的另一人。
真不知那位素未谋面的律公子究竟是何等的人物,短短的接触之下就笼络了叶翔的心。
她的心中满是谨慎,以后与他打交道怕是还要更加郑重三分。
只可惜叶翔还是没能看清。
当你失去快活林做靠山,等那位律公子一朝醒悟过来,是否还能待你如初?
……
在乔衡眼中,这是一个相对安稳的世界。
他无需疲于逃命,也不曾缠绵病榻,更没有深陷人际纠葛,当然也没有能帮助他改善现状的功法、药物。没什么值得特别在意的事,也没有哪位值得他无比关切的人。
连帮老伯处理内务,都只是随意而为,根本谈不上耗费精力。
有时闲下来,他坐于庭院中,在那洒落他一肩的树影中望着远方的云与山。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胸腹中似在酝酿等候着什么,几乎要迫不及待地释/放出来。
陆漫天察觉出他似有心事,托人给乔衡送来了一个一尺余长的小箱子。
乔衡原以为是陆漫天又制作出了一些新式的暗器,可是箱子的重量又有些令人迷惑,没有要紧事可做的他带着好奇心打开了箱子。
这才发现里面盛着的大多是账簿和书信。
而纸上的字迹乔衡无比眼熟,这是属于原主的至交好友夏青的笔迹。
原来是夏青的遗物。
最底下压着一份酒馆的地契,现在夏青不在了,当然是物归原主。
乔衡并没有亲自经营的想法,他打算将那处酒馆或售卖或租赁出去,省着孙剑和陆漫天总是以为他对夏青的事情仍挂怀在心。
别看那处酒馆面积不大,却位置极为优越,大概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新主人将室内重新装潢一遍,从此以后夏青遗留在此世的最后痕迹也将随之消失。
一切都将成为过去式。
他翻开一本覆着青皮并捆以细麻绳的账簿。
既然这本账簿能被陆漫天送到他此处,这上面记的内容定不会是那种应付外人的假账。
他翻阅了几页,见没找到他想看的信息,他侧首直接问叶翔:“我有些好奇,现在我这条命在快活林那里价值几何了?”
叶翔听懂他是在问,在快活林那里,若有人想取他性命,是什么样的价位?
这个问题极为敏感,但叶翔性格稳重,他如实地解释:“我不清楚。我们只需要听从高老大的命令去杀人就好,至于是买家是谁、出价如何,高老大很少说与他人听。”
他能知道石群曾经接过刺杀律香川的任务,还是高老大特意告诉了他。
乔衡说:“望叶大侠帮我个忙,给快活林带个消息,就说若再有人出钱买我性命,我愿出五倍的价钱赎回。”
他不在意金钱上的消耗,因为他这辈子积攒再多的钱财,等他轮回转世时还不是一场空,于是直接不计成本的报了一个“五倍”。
说白了,就是花钱买清净。
叶翔见他的神色不像是开玩笑,以为他还是在计较当日快活林派石群刺杀他这件事。
他道:“律公子放心,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我既然身在此处,还请律公子相信快活林的诚意。”
乔衡说:“叶大侠许是忘了,我刚刚得罪了高老大。”
叶翔面露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