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内张狂了多少年了!连带着她的这几个儿女都不是省心的料子。老三不用说了,是个人面兽心口蜜腹剑的东西,便是平昌——”
张贵妃厌恶道:“不知同她母亲一样是从哪里学的妖惑人心的手段,哄得圣人团团转,弄一个什么公主品级出来……”
她说了这些,自觉有些失了身份,显得同一个小辈计较,便借喝茶不语。
福瓴却哪里不知张贵妃的心病?
无外乎是心里愤懑周贵妃罢了——周贵妃进宫之前,宫中唯她得宠,旁人尚都逊色三分,又是独一份儿的贵妃,自然风光无限。
偏周贵妃进来了,分了宠爱不说,更是抢先一步诞下皇子,又得了贵妃封号——往朝贵妃都是独一人的——加之三皇子衬得六皇子黯然失色,平昌得了镇国公主的封号,张贵妃已经出嫁的两位公主都只是勉强封了二等辅国公主——她心里岂能不恨?
福瓴忙赔笑说几句,张贵妃听得心气儿渐渐顺了,又担忧起六皇子来,“也不知我皇儿可受了伤了,身边儿他舅父等人可照料好了他。”
这话却是无人敢搭言,张贵妃自己说几句也便罢了。
其实张贵妃也是这些年过的一帆风顺,失了警惕。却不想想,为何周贵妃升得如此之快?不外乎是承元帝忌惮世家势力,不愿叫后宫中世家女子占尽了高位,偏寒门中并无能抬举的,出来一个周贵妃,身后无母族势力,明艳可人倒是次要的,他能不想着提拔?
再者也想得太理所当然了,当初六皇子要起事,却将张贵妃独自留在宫内,不说想法子叫她随驾,过后偷偷出来。她便该明白,这是张家和六皇子都拿她当了弃子——若是宫内无人用张贵妃来要挟最好,若是三皇子真就杀了张贵妃祭旗,与六皇子和张家来说,也不过是多了个与三皇子决裂名正言顺进攻的借口。实则并不会有人真为了她的死伤心欲狂。
张贵妃自己想得天真,却不见得宫中无人能看清她的处境——皇后是一个,闻言也不过叹一声可怜也就罢了;周贵妃又是一个,却愿意借着这个做些事情出来。
“母妃的意思是……”平昌端坐在靖福宫正殿的椅子上,身上已经换了一身男装,她紧紧皱着眉头追问周贵妃,“叫我出面?”
周贵妃耷拉着眼皮,轻声道:“送上门儿来的机会,就看你握不握得住了?”
她说着抬眼看向平昌,见她似有犹豫之色,忍不住嗤笑道:“你三哥刀都递到你手上了,这时候还犹豫?若是不忍,我劝你趁早歇了那副心思!日后岂能稳住了?”
平昌豁然抬头,脱口道:“不可!我答应就是——谁又有仁慈之心来着!”
“我不过是……”她眉间泛起一丝愁容来,似是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半晌叹息道,“都是自己选的,技不如人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周贵妃点了点头,扬声叫进一人来——若是王玚在时必定能认出来,这便是三皇子身边方才在宫门口等着他的那个内侍,“带着公主过去罢。该说什么都同她说了。”
那内侍恭敬答应,又伸手请道:“殿下,皇子所那里都等着您了。”
平昌面上已经冷下来,闻言不过点头,便起身拱手与周贵妃告别,张了张嘴,终是什么话都不曾说出来,长弯下身子,决然跟着内侍去了。
宫内一片紧张,宫外王家各人如今也都心里忐忑。
黛玉请牛夫人内室榻上略歇,自己端坐在正堂下首的头一把椅子上,底下站着十来位平日里得用的管家娘子。
“方才我叫身边人传的话可都散与各处了?”
“散了。”为首的一个媳妇忙上来禀道,“除了各处原该有的丫头,另在外院各安置了十个家丁、小厮。不当值的已经全撵到裙房里头,外头都反着上了锁,决不能有人出来瞎跑。”
黛玉微微点头,又问道:“叫人与镇国公府上传了信儿没有?”
“已经传了,只是还不曾回来。”那媳妇忙也回了话。
黛玉方才松一口气,便道:“我是头一天来了,什么都不知道。母亲受不得刺激,全托赖诸位嫂子帮衬——只是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有一个敢今日不听我的话的,阳奉阴违,不当回事儿的,管教她先尝尝棍子的滋味儿!”
她才嫁进来便这样总揽家事,其实底下是有人不服的——毕竟不是所有管事媳妇都知道真相,都是迷迷糊糊的,就有人松懈,又有些暗笑黛玉不持重的,哪儿有新媳妇来了都未曾过夜便掌家的?不免显得着急又没有分寸。但好在经牛夫人一番整治,留下的都是有眼色的,隐隐也能猜到些,便纵是心里有什么,也不敢表露。
黛玉不管这些,只要她们明面上不敢怎么便罢了,她只是迟疑许久才定的叫人往牛府传消息,却漏了荣宁两府——不是她计较,只是想起之前王玚及父亲所说的一丝半点儿的,便也能知道贾家是走到了对立,这时候若是传了消息过去,岂不是走漏了风声,明摆着告诉叛贼,自己这边已经知道了,预备救援了?
这时外头有媳妇传话说往牛家去的人已经回来,黛玉忙叫进,一个小子匆匆跑进来,垂着头也不敢看,不过声音倒是不小,“已经回了话了,镇国公府的老夫人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