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 该起了。”刚过卯时,宁禧宫的掌事宫女女史鹤鸣便轻声叫道。
皇后眼中不过迷茫一会儿就立时清明起来, 一言不发地从床上起身,底下垂头静候的小宫女井然有序地上前伺候洗漱。
“今日我记得是林家新封的那位郡主进宫谢恩的日子, 是——柔嘉?”
皇后对着妆台上的水银镜望向鹤鸣。
鹤鸣点头笑道:“娘娘好记性, 是柔嘉。”
“礼部挑的好封号, 吉利也好听。”皇后不过淡淡点评一句。
鹤鸣却显得有些担心, 她面上泛起愁色, 忍不住出声道:“娘娘,小的听说, 是周贵妃在皇上跟前提的这事, 所以才开恩封的郡主,照理说便是破格儿, 封县主或是郡君也够了。”
“许是周贵妃喜欢这个孩子, 一个郡主, 当不得什么。林如海此次是有大功, 还搭上了自己的妻子, 破格封郡主算是安慰罢了。”
皇后不知是真不在意, 还是未曾看透,不将心神放到后宫争斗上去。
鹤鸣有些着急, 忍不住抱怨道:“娘娘!您总是这样!”
“您怎么不想想,如今林如海眼看着是受圣上重用得很, 又只这一个女儿。周贵妃如此拉拢, 日后林如海岂能不承她的情?”
她有些忿忿的, “便是真要破格封什么,也该是您这个皇后提出加恩才是,周贵妃也太逾矩了。”
皇后摇头笑了,“哪儿的话,我问你,周贵妃可曾上表提请圣上加封?不曾,既然不曾,那这事儿就不是要林如海承什么情了——又不曾光明正大做什么,装傻谁不会?”
“眼见圣上还是要重用林如海,不然周贵妃也不敢出头示好,我这时候还能为难那孩子不成?那不是跟那孩子过不去,是跟我自己过不去。”
“再说了,”她一笑,“我瞧着圣上之前的意思,这姑娘是定了给王家的玚儿罢?牛夫人同我可是老交情了,牛家跟家里也好,我还能给她儿媳脸色看?”
鹤鸣听了虽觉有理,可还是心里不满,挥退了边儿上的小宫女,自己上前替皇后正了正凤冠。
“小的是看着从几个皇子成年了起,这后宫就没有一日安宁过。张贵妃摆明了不把您放眼里,周贵妃原先看着是好的,如今不是也忍不住了?”
她说着沮丧起来,“是没个嫡子,如今您……”
“哐啷”
皇后手中的发梳重重拍在妆台上,鹤鸣自知失言,不敢再说。
倒是皇后自己缓了一会子,慢慢开口道:“儿女都是缘,我没这个缘分也罢了。还怕圣上废了我不成?别说圣上没那个心思,家里也不是好打发的。”
她回身轻轻拉住鹤鸣的手,笑道:“行了,不怕与你说句实话——如今有没有嫡子,于我来说都是一样的了。”
“这个年纪,我若真生一个嫡子出来,不说自己身子受不受得住,便是生出来了,上头成年的皇子这样多了,他拿什么争去?幼主当国不是好事。”
“再说了,无论是谁的儿子上位,皇太后还能是旁人不成?她们纵是争去,也就是太妃。只要我活着一日,太后之位就不可能旁落。”
“可、可若是新帝执意封自己的生母为太后呢?”鹤鸣忍不住疑问。
皇后好笑,点点她的额头道:“傻孩子,我问你,是皇位重要还是生母重要?新帝要封太后,也要看看朝中那些如此看重嫡庶之分的老臣答不答应,也要看天下士子答不答应。”
她垂下眼皮,冷淡道:“若是看重自己的生母重于皇位,就不可能登上皇位;若是看重皇位重于生母,是不肯为了一个女人搭上自己史书上的清名和天下士子口中的贤德名声的。”
“后宫的权势有什么大用处,不论是世家还是皇子,争的都是天下的权柄,真成了,自然有新的女人进来,争新帝的后宫主位。谁肯为了太妃费力气?”
“家里真看重的是你本身,当初就不会逼着在后宫使手段,都肯授意这样拉下脸来了,日后登上皇位,难道还肯为了你让皇位上的新帝有什么污点?”
“张贵妃看不明白,争强好胜惯了,还只以为真能母以子贵,殊不知子是贵了,母却不一定;周贵妃是看的明白了,可她背后有谁?三皇子唯有这一个母亲是靠山了,他们相依为命的又不得不争,不争就真死无葬身之地了。”
鹤鸣听得若有所思。
皇后拍拍她的手,起身往侧殿走去,“既是这样,本宫已经站在她们争的终点上了,又费什么心力争去?冷眼看她们的笑话不比自己钻进去有意思?”
“平昌那孩子还跟我投缘,我常见见她也自己心里好些——我还不愿费心养孩子呢!自己清清静静的,闲了叫几个公主、小皇子来逗一逗,更省心了。”
鹤鸣也是笑了,抬手扶住皇后道:“娘娘说的是——请先用饭去罢?柔嘉郡主这时候只怕也往宫里来了。”
皇后点头,笑道:“还不知是谁带她来,依着林如海的性子,贾家是不能了。说不得小姑娘一个人进来——还是要本宫照拂,省的有哪个不长眼的找事儿,带累的本宫也在圣上跟前儿不落好儿。”
正说着,外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