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他现在只有两个选择,第一个,坐以待毙,让刘彻为了保住王太后的命,寻个理由除掉他。
第二个,便是联合陈阿娇,听从景帝遗诏,除掉王太后。
可陈阿娇只是一个废后,又被父兄赶出了家门,如今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屈居一个小小的客栈里。
这样的陈阿娇,是没有任何价值值得他去跟她合作的。
窦婴端起茶杯,慢慢抿着茶。
“您历经三朝,见惯了朝堂争斗、血流成河,自然也不将这个小东西放在眼里了。”
阿娇一边说,一边把遗诏放在锦盒里。
“不过是太后知道了这件事罢了,您曾经连太皇太后都不怕,更不会怕如今的王太后了。”
太皇太后宠爱小儿子刘武,一次宫宴上,逼着景帝,让景帝行兄死弟及的事情,朝臣们无一敢出声,只有窦婴站了出来,端酒敬景帝,义正言辞道:“高祖创业之初,便立下了父子相传的规矩,陛下虽为天子,可亦为高祖子孙,怎能打破祖宗立下的规矩?”
为这事,太皇太后恨死了窦婴,罢了窦婴的官职,将窦婴逐出窦家,并收了窦婴的帖子,例行朝贺时也不许他参加。
想起往事,窦婴不由得一笑,道:“老了,经不起年轻时的折腾了。”
“倒是翁主,叫人耳目一新。”
这段时日,他不是没听关于陈阿娇的事情。
说什么刘彻亲至长门宫看她,又说什么两次对匈奴的胜仗都有她的一份功劳,总之,就是眼前的陈阿娇,再不是以前那个只知道争风吃醋的不懂事的小女孩了。
但陈阿娇再怎么聪明,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罢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更何况,如今刘彻大权在握,一个无权无势的废后,翻不出什么风浪的。
只是她拿出的遗诏,倒有些棘手。
窦婴道:“公主乃长公主嫡女,金尊玉贵,可长公主病重,翁主却被赶出家门,实乃窦家人之辱。”
阿娇笑了笑。
谁说不是窦家人的欺辱呢?
太皇太后虽然去世了,但窦家人还在呢,陈家人便敢这般嚣张了,可就不是没把窦家人放在眼里吗?
阿娇道:“这便是我找您的原因了。”
窦婴是一个纯臣,当年为了皇储之事,连自己的亲姑姑太皇太后都能得罪,更别提与他关系更远的她了。
与他谈合作,着急不得。
她这次找他过来,是为了收拾两位兄长的。
窦婴道:“若翁主需要,我愿上书陛下,替翁主讨一个公道。”
阿娇给窦婴续上茶,笑道:“那便辛苦您了。”
窦婴稍稍放心,目光落在锦盒上。
阿娇的手放在锦盒上,伸出一指,摇了摇:“只是这个东西,现在还不能给您。”
窦婴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阿娇手指按着锦盒,道:“并非我危言耸听,我只是想请表舅想一下,往日田窦两家虽有摩擦,不过只是政见不同罢了。”
“可如今却不一样了。”
阿娇看着窦婴的眼睛,笑了一下,道:“表舅是个聪明人,只怕早就发觉了田蚡要置表舅于死地的心思,若不然,也不会看到这个东西,便急匆匆连夜赶来了。”
窦婴终究是沉浸官场数十年的老臣,面上瞧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又抿了一口茶,手指捻着胡须不说话。
阿娇继续道:“田蚡背后是王太后,王太后是陛下的生母。”
说到这,她声音微顿,道:“剩下的话,便不需要我再说了。”
窦婴叹了一口气,放下茶杯,无奈道:“你的条件。”
夜风微扬,烛火摇曳,阿娇一笑,眉梢微扬,眸光流转。
“我生来便是天之骄女。”
恍惚间,窦婴仿佛看到了让三代君王退一射之地的太皇太后窦漪房。
阿娇道:“以前是,现在是,以后还是。”
窦婴眉头紧皱,又很快舒展开来,道:“这才是窦家女儿的风骨。”
太皇太后窦漪房已经成为过去,窦太主馆陶长公主为丈夫儿子所累,窦家已经很久没有出一个能掌权后宫的人了。
阿娇成为皇后,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何乐而不为呢?
阿娇莞尔一笑:“那么,我便等表舅的好消息了。”
次日早朝,因与丞相田蚡闹得不可开交,并为此罢朝的魏其侯窦婴,再度上朝了。
田蚡见窦婴上朝,一句嘲讽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便见窦婴出列,向刘彻行了一个大礼,声音洪亮,痛心疾首道:“求陛下为窦家满门做主!”
田蚡很没出息地打了一个哆嗦。
一个新家族的崛起,最好的办法便是打压之前最为显赫的家族。
为此事,他没少找窦婴的麻烦。
可那都是朝堂上的小打小闹,根本就没到威胁到窦家满门的程度。
再说了,窦婴因当年立皇嗣之事,深受景帝与刘彻的欣赏,认为窦婴是一个忠于大汉的纯臣,他纵然是刘彻的亲舅舅,只怕在刘彻心里,也比不得窦婴的位置。
所以他根本不敢把窦婴逼得太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