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那些年少的心思,和因为这些心思犯下的愚蠢错误,其实很难启齿。
程华坐在贺锦西面前,嗫嚅好几次,才终于开口道:“都是我的错。”
贺锦西道:“过去那么久了,现在好就好……”
“不。”程华想起刚才郑潇看自己的眼神,坚决地摇头摇头,“要说的。”
贺锦西没再阻拦。
程华深呼吸几口气,手指攥得死紧:“我那个时候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女生……”
是真不确定。
即使是少年时期的贺锦西,也是人群里最闪闪发光的那一个,她漂亮,优秀,成绩好,性格棒。
没人不喜欢这样的女孩子,没人会不想要和她成为朋友。
有人曾在程华耳边说,班上男生评选班花,三十票给了贺锦西,十票给了她。
那人大概是想让程华生气,嫉妒。但程华还来不及生气嫉妒,就被贺锦西牵起了手。
贺锦西夸她长得漂亮,夸她的手又白又软,贺锦西喜欢牵着她去小卖部给她买零食,旁边书店开业摆了好多花篮,贺锦西笑着问书店老板可不可以给她一朵沾沾喜气,老板见到贺锦西这样漂亮又可爱的姑娘,直接揪了一大束。
那一大束花贺锦西送给了程华,它们在宿舍窗台上灿烂地开了许久。
所以这样的贺锦西,当她牵你的手,当她跟你说,我最喜欢你,你不要喜欢别人,当她去亲你的脸颊,在大冬天的夜晚爬进你的被窝帮你暖冰凉的手脚,你会拒绝吗?
你不会。
程华没法拒绝,程华一边觉得这样不对,一边享受着贺锦西对她的好。她上网查了许多有关同性恋的信息,她想知道,贺锦西的手掌贴着她的身体时,她心脏砰砰的跳动声,到底是对贺锦西仅有,还是对女生仅有。
于是她这个傻逼,她开始想试试和男孩子谈恋爱。
她不敢在学校找,怕被贺锦西看到,她在网吧认识了一个很帅的社会青年,她要了他的电话号码,在周末的时候,打公用电话约他出来吃饭。
男生比贺锦西大胆许多,第二次便摸了她的身体。
第三次,男生问她小小年纪为什么这么骚,程华没办法解释,她觉得某些东西被打开了就再也回不去了,直到男生进入她的身体,剧烈的疼痛才让她恍过神来。
她疯狂地挣扎,但没有用。男生按着她的肩膀,力气比她大很多。
她在疼痛中听那男生一句句地说:“是你找上门的”“怎么就那么爱送”“爽吗”“没想到你还是个处”“你可千万别说你爱上我了,我不喜欢爱送的**”……
程华所有的东西都被击得粉碎。
年少的冲动,对性和爱的好奇,拥有贺锦西的喜欢的快乐,还有她稀薄的自尊心。
后来她淌了好多好多血,男生骂着把手机扔到了她身边,但程华给谁都没有打,她穿好衣服,在肮脏的内裤上贴好卫生巾,然后踉踉跄跄地往回走。
她坚持到了家里,然后晕倒在了洗手间。
再醒来的时候,世界都塌了,她的父母吼叫着问她发生了什么,程华张不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往后的十几年,她都没能张开这个嘴。
她被父母送离了那个长大的城市,在封闭管理的寄宿学校里读了两年书,然后考进一所三流大学。
她不再喜欢和人说话,她也不敢再谈恋爱。她读书也不太读得进去,毕业找的工作也平平无奇。
等到了24岁,她的爸妈说你该结婚了,她说,好。
她相亲找了个父母看得上的,结了婚,生了孩子,现在,孩子快上小学了。
她刷微博看到了贺锦西的名字,她点进去看到了她轰轰烈烈的爱情,轰轰烈烈的人生,那是她这么多年,第一次有强烈的冲动,去做一件事情。
她想要见见贺锦西,她想知道两条不同的人生路,会通往何处。她想让贺锦西狠狠地打她的脸,从最底处将她掀翻。
但贺锦西听完了她的真相,什么都没做。
她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姿态优雅,神情平和。
良久,她问她:“你觉得自己过得好吗?”
多么简单的一个问题,程华却无法回答。
她过得好吗?她过着身边所有女人过着的生活,工作,带孩子,和丈夫吵架。
但她心里有一个烧焦的洞,她都不敢去碰。
以前,她可以告诉自己,不管是谁,表面上再美好的生活,几层总要有几个洞。
但她今天看着贺锦西,看着郑潇,看着她们之间流动的默契和自由,突然觉得自己的生活如同粪坑。
但她过得不好吗?
她这样的人,也只配过这样的生活。她从来都没拥有贺锦西那些美好的品质,她和贺锦西之间发生的关联,不过是上天对她的怜惜罢了。
程华张了张嘴,道:“无所谓了。”
贺锦西道:“你要想改变,想开始,什么时候都不晚。”
程华摇了摇头,笑容又变成了初见面时的局促和尴尬:“我应该补偿你,但我没有钱,我也没有什么能给你的……”
说到这里,她突然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