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的逝世令她一蹶不振,从此没再拍过戏,仅有的钱拿出去做投资,也频频上当受骗。最后一次被人拍到,似乎是在哪个赌场里。短短几年时间,就瘦得脱了相,不复当年的青春貌美。
但松虞又想到,即使潦倒至此,她还是养了这艘游艇好几年,每年都默默地支付极其高额的维护费用。
她不禁道:“她肯松口将船卖给你,想必近来一直是非常缺钱了。”
池晏轻轻颔首:“我开了价,她立刻就接受了。”
莫名地,她的声音里多了分唏嘘:“或许这对她来说也是件好事。兴许她真能从里面走出来。”
他懒散地笑:“哪有这么容易?大概转头又拿去赌得一干二净。”
“不要把人想得这么坏。”
“不是坏不坏。”池晏说,“只是我懂她的心情。”
他的声音太低,接近一声叹息。
松虞的心口不由一颤。她也懂了他在说什么。
她听到池晏继续说:“只有一无所有的人,才会站上赌桌,永远也下不来。”
失去爱人,就是一无所有。
他又想起那个梦。
不知为何,松虞竟不能再看他的眼睛,太飘忽,像将灭的烛焰,承载了太过深重的情绪。
她只好转过头,重新审视提香的画作。
尽管名为花神,画中的女郎却是一位妙龄少女。金黄的头发,像是灿灿的阳光,照耀着初绽的蓓蕾。这无疑是那位富商对于爱人的某种寄语——他希望她永远是少女,而他能永远做她的日光。
但他不曾想过,太过完美的爱情,也是危险的。因为爱情既可以让一个人生,就也可以让一个人死。他一旦撒手人寰,他的少女就将陷入永夜。温室的花朵,一旦失去了自己的养料,就立刻枯萎。
松虞嘴唇轻碰,想要说些什么,但说什么都不太合适。
或许他们应该离开这里。
直到她突然听到池晏含笑着说:“你知道吗?我也曾经想过,假如我**……”
她吃了一惊,立刻打断他:“好了,不要说了。没可能的事情。”
他轻笑一声,将嘴唇贴在她的后颈。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目光沉黯。
“你会走出来吗?”池晏又问。
声音很轻,但是却很坚持。
松虞睫毛一颤。
阳光将他的剪影投射到墙面上,阴影的轮廓笼罩着画框。
他的手掌仍然按着她的肩胛骨。
还有温热的唇。一切都是很真实的温度,但她只觉得身体变得很轻,像是随着水流而渐渐漂远。
“好端端的,干嘛说这些?”她转过头来,蹙眉看着他。
“只是突然想到了。”池晏淡淡地说。
“你也知道,这不是没可能的。”
他的世界永远不会干净。
从前不干净,以后……上了公爵的船,在帝国的暴风雨里,也绝不太平。
但他到底还是将她也拉了上来。
松虞扯了扯唇,却伸手捧住他的脸。
尽管两人还是抱在一起,但是情绪不复方才。凝视着彼此的眼睛,任凭天窗里的光线,像蘸满颜料的画笔,在漆黑的瞳孔里游移,深深浅浅。
而他的声音太低。像是一捧荒土,接住了凋零的花瓣。仍然让人觉得空落落。
她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踌躇片刻,最终说出的却是一句玩笑话:“我知道什么?反正我是没听说哪个总督在任期内莫名其妙地**。倒是有不少可怜的导演,好端端地拍着电影,就被头顶上突然掉下来的灯给砸**……”
尽管纯粹是插科打诨,但这句话的确冲淡了此刻郁结的气氛,反而勾起了某些并不算久远的片场回忆。
在他们拍电影的时候,同样的事就发生在了松虞身上。好在那时候池晏反应很快,将她给拉开了。
两人鼻尖相触,相视一笑。
池晏低头凝视着她,突然道:“那时候就很想吻你了。”
“什么?”她忍着笑意说,“你抱着我在地上滚了一圈的那一遭?真以为自己在演八点档爱情片啊?”
“是你坐在监视器前的时候。”他说,“什么都不知道,还那么认真地拍着我的事。真是个傻子,被骗了还帮我数钱。”
“少自恋了。”松虞瞪他,“谁在乎那是不是你?”
“你在乎。”
池晏笑着看她:“我不是你的创作母题吗?”
松虞目光闪烁得很可疑,耳朵都红了。有些话,气氛到了就很自然地讲出来,不代表之后再想起来不会觉得羞耻——但他果然也听到了她在颁奖典礼上说的话。
罕见的羞赧爬上脸颊,比墙边的蔷薇更娇艳。犹豫片刻,她张口要反驳他,给自己找个场子,但是立刻被他咬住了嘴唇,不由分说地吻下去。
后背抵着墙。十指交叠。用力到让人心悸的吻。
余光瞥到他身后的天窗。
尽管此刻他们还站在黑暗的船舱里。但窗外碧空如洗。蓝得如此澄澈,几乎看不到一丝浮云。
真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