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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任性也有个度。”宫明月敛了笑意,对谷雨道,“松开她。”
“师父若不肯宽恕春儿她们,还请继续行刑。”重樱道。
宫明月神色认真了起来,黑黢黢的双眸盯着她:“你当真不怕死?”
“怕。”重樱咬牙,“但樱樱相信,师父不舍得樱樱死。用三十鞭,换四条命,值得。”
这句话从重樱口中说出,宫明月仿佛平生第一回认识她,眼神变得极其奇怪。
千重樱十四岁入他门下,她是他从战场上捡回来的,两年的朝夕相处,足够宫明月将她的性子摸得清清楚楚。
他这个小徒弟,说白了,若没有那身绝佳的灵骨,就是个金玉其外的草包。贪生怕死,自私自利,没有脑子……宫明月讨厌的缺点,她都占全了。
要不是宫明月留着她还有用,这样的人,不可能在宫明月的视线里蹦跶这么久的。
宫明月对这个草包美人,着实没有什么好感。那些偏爱的戏码,不过是演出来的,只有千重樱这个小傻瓜当真了。
此刻面前这个“千重樱”让宫明月认真地审视了起来。
月色倾泻而下,如寒霜般笼着她的面颊,疼痛让她的面颊略失了些血色,被月色一照,愈发显得肤色苍白。
偏偏那孱弱的惨白面颊上,覆满倔强的神色,为她清丽柔美的五官,添上几分脆弱易碎的悲壮,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这是宫明月从未在千重樱脸上窥见过的美丽。
千重樱美则美矣,宫明月见惯美人,她的美丽就和她那长草的脑子一般令人乏味。
宫明月第一反应是他的小徒弟被人掉包了,但他通晓易容术,一眼就能看出面前这个“千重樱”是他货真价实的小徒弟,这世上不可能有人将他的双眼瞒过去。
到底是什么让她发生了改变?
还是从前那个草包美人,其实是她伪装出来的?
宫明月一下子起了兴趣,他朝着谷雨伸出左手:“鞭子给我。”
一道晴天霹雳直接劈在了重樱的头顶。
这条蛇是恼羞成怒,打算自己动手了吗?
她好不容易缓过疼痛的身体,下意识不由自主地呈现着小幅度的抖动。
不能慌。她暗中告诫着自己。
她的身体还有用,宫明月不会要她的命,顶多吃点苦头罢了,就当自己做了件好事。
挨一顿打,救四条命,都可以造二十八级浮屠了。
重樱想起以前在哪里看到过的方法,说是转移注意力,就不会那么疼了。她迫使自己将目光从宫明月手中的鞭子上移开,抬头望着天边黯淡的星子,一颗一颗地数了起来。
宫明月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在数星星。
他何其聪明,稍稍一思索,就知她在分散心神,降低恐惧。他冷哼一声,手中的鞭子甩了出去,“啪”地落在重樱的背上。
重樱的声音被这一鞭子打散在喉咙中,身体狠狠震了一下,牙齿险些磕到舌头。
她的面色骤然失去血色,浑身沁出一层冷汗,双腕牵着铁链,发出咣当咣当的撞击声。
她发现,痛到极致时,真得会痛到说不出话来。
“再问你一句,是否反悔?”宫明月的声音阴森森地在重樱背后响起。
这个男人翻脸无情,此时连表面的温柔都不屑伪装了。
重樱明知此时放弃,顺着宫明月的意,是最好的选择。偏她那股倔劲儿上来了,摇着汗湿的脑袋,声音沙哑:“请师父继续。”
她这辈子就没有向任何人低过头,到了这时,她已经不是在救人,而是在宫明月面前保持住自己可怜的尊严。
她已然明白过来,宫明月不仅是在处罚她,更是在磨她的性子,将她的棱角一点点磨平。
因她忤逆了他。
这大概是他的小徒弟“千重樱”平生第一回忤逆他。
千重樱爱慕宫明月,事事以宫明月为主,对他的命令无不听从,宫明月叫她往东,她绝不敢往西。她就像是一株菟丝花,攀附着宫明月生长,逐渐失去了自我。
重樱绝不允许自己成为千重樱。
宫明月冷冰冰地盯着重樱的背影,她只着了一件单衣,两鞭子下来,撕裂了衣裳,隐约能瞥见白皙的肌肤上横亘着两条鞭痕,鞭痕泛着绯红的颜色,已经微微肿起。
他还是收了力道。
以他的力量,一鞭子能将她直接抽死。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身上产生这样暴虐的情绪,明明柔弱不堪,却有种异于常人的坚韧,引着他想征服这股不服输的气劲。
这场刑罚不知不觉,从单纯的鞭笞,变成师徒二人的对峙。
宫明月冷笑。
这世上就没有他磨不平的棱角,更何况是他捡回来的草包小美人,今日就让他彻底撕开她的伪装,看看她到底还藏着多少他不知道的“惊喜”。
宫明月再次扬起左臂,忽然从刑台下冲过来一道人影,扑通在宫明月的身前跪下:“师尊,小师妹自来身娇体弱,经不起这样的鞭刑,求师尊看在往日小师妹尽心侍奉的面子上,从轻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