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遗书一封,遗书中直指阿絮以色相诱他犯下弥天大错。
当所有“证据”摆在阿絮面前,阿絮终于明白,这一趟天都城之行,族长早已算好所有退路,而她,只是被牺牲掉的一颗棋子罢了。
欺君之罪,非同小可,何况此事还与灵女有关,皇帝龙颜大怒,下令秘密处死阿絮。
阿絮被处以绞刑的这天,下了场小雨,整个刑场雾蒙蒙的,没有多少人。绳子结成的环,套上她脖子的瞬间,她抬眸望见宫明月撑着把青竹伞,红衣翩然地立在重重雾气里。
阿絮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的皮肤很白,是那种在雨中站久了,蒙上一层寒气的冷白。冰冷的雨水在他的脚下汇聚成细小的水流,他的红衣氤氲在水汽里,仿佛叫她提前看见了黄泉路边、枯骨堆上,开出的曼珠沙华。
阿絮毫无预兆地哭喊起来:“救救我,救救我,只要你救我,我给你当牛做马,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行刑的侍卫无视她的哭声,收紧了绳环,他们用力推动着木制的绞盘,将她缓缓吊起。
阿絮双脚离地,脖子传来剧痛,整个人像是从脖子那处被人直接切成了两半。她蹬着双脚,徒劳地挣扎着,脑海中忽然响起一道陌生的男声:“我救了你,你真的什么都肯为我做?”
那道声音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低沉,但并不温柔,只是在和她谈着条件,仿佛只要她拒绝,他就会头也不回地离开。
阿絮顾不得研究声音是从哪儿来的,甚至她认为,那声音是她濒死之际产生的幻觉,她只想从这种极致的痛苦里摆脱,毫不犹豫地在心里说:“我愿意!只要你救我,我可以为你去死。”
“成交。”那个声音响起的瞬间,脖子上如同切割的剧痛消失了,周围笼罩着浓厚的大雾,阿絮发现自己坐在地上,身边站着她先前看到的红衣男子。
顺着男子的目光望过去,绞刑架上,一个与阿絮一模一样的女子被吊在半空中,颈骨断裂而死。
“那是?”阿絮声音发抖。
“幻象。”红衣男子的声音,与阿絮脑海中响起的声音重合在了一起。
绞刑架上的阿絮是幻象,眼前的阿絮不是幻象,她的手骨铁铸一般的结实,死死叩住重樱的脖子,几乎要将她的颈骨扭断。
重樱红唇微张,胸腔里的空气被挤压而尽,面上逐渐蒙上一层青紫。
视野里的阿絮身影越来越模糊,所有景物都扭曲起来,重樱的意识寸寸脱离身体,缓缓阖起双目。
就在阿絮以为重樱必死无疑时,从她的身上爆出一股强大的力量,阿絮被这股力量震得跌了出去。
浑身传来一阵剧痛,险些叫她直接昏了过去。
再看那粉衣少女,浑身裹着一团幽蓝的光芒,衣摆无风自动,浮在半空中,慢吞吞地睁开了双眼,目光淡漠空灵,毫无感情。
“渎神者,死——”重樱抬起手臂,一柄玉弓凭空出现在她手里,被挽成满月的形状,弦上凝出一支杀气凛然的灵箭。
阿絮既震惊又嫉恨:“这是、这是灵女的力量?”
她穷极一生,都在追求的力量。
重樱射出了灵箭。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红影破门而来,踢走地上的阿絮,伸手截住了灵箭。
阿絮的身体撞上屋子里的镜子,本该是轰然巨响,却被死亡罩下的阴影隔开,落入耳中,闷闷的,听不真切。
她忍住头昏脑涨,望向那袭翩飞的红衣。
灵箭上的灵力灼得宫明月掌心一片焦黑。
宫明月用灵力碾碎了这支灵箭,扑向了重樱。
裹住重樱的那团光芒骤然消失,粉衣少女阖上双目,从半空中跌落下来。
宫明月伸出双臂,动作温柔地接住了她,似隔着千山万壑,唤她:“樱樱。”
重樱在宫明月的怀中昏了过去。
宫明月探她鼻息,提起的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他抱着重樱转身,行至阿絮身边时,抬眸望了一眼熏炉中飘出的“春睡散”,脸色阴沉至极。
竟是他随手赏给阿絮的春睡散,差点害了重樱。
阿絮捂住被他踹中的心口,死死咬着牙,不让那一口血沫喷出。她眼角含着泪,伸手拽了一下宫明月的衣摆。
宫明月垂下眸子,目光幽冷,如十二月被大雪覆盖的深潭。
“若不是你还有用……”
他只留下这半句话,就抱着重樱离开了。
阿絮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再也控制不住,张口将那口血沫吐尽。
她满口是血,眼泪簌簌往下坠着,发狠地重复着宫明月的话:“若不是我还有用……哈哈,哈哈哈……”
阿絮养母听见动静,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扶起阿絮:“我的小祖宗诶,就睡个回笼觉,怎生闹出这么大的阵仗,连大人都惊动了。刚才听大人下令,让你禁足屋内,没有他的吩咐,不许踏出一步,你到底做了什么,惹得他动这么大的肝火?”
“若是我没用了,又待如何?”阿絮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
***
重樱做了个荒唐的梦,梦里,她被人揭发冒充灵女,判了绞刑,由宫明月监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