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陶晓东搭伙干了十多年。陶晓东最初只有手艺没有钱,钱都是黄义达给他拿的,给他开店,给他做品牌。
俩人铁瓷兄弟,这么多年没掰,甚至没因为钱的事儿红过脸。现在陶晓东什么都有了,名声有了,钱也有了,当初黄义达给他投的钱现在看来什么都算不上。可陶晓东没提过别的话,几次黄义达主动提出来想撤伙都让陶晓东骂回去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陶晓东每次都是这么说的。
店里年轻的管黄义达叫“益达叔”,岁数大点的叫他“大黄”。
陶晓东下个月又要走了,他一走没有一两个月回不来。他总是在路上,他说纹身得去找,得去看。永远都有没看过的东西,世界上到处都是更优秀的人,艺术创造没有终点。
他一走一大摊子事儿就都扔给黄义达,陶晓东其实很依赖他,大黄这些年给他很多自由,他想走就走,想做什么做什么。他是个有野心的人,想要的很多,黄义达从来没有二话,你想干什么你说话,咱们去张罗。
新店这栋一千多平的小楼,寸土寸金的商圈,大黄当初直接买下来的地方,不是租的。陶晓东手里其实没多少钱,大黄那会儿几乎把所有能动的不能动的资金都砸里了。计划是突然定的,提前没给准备时间。陶晓东当时也有点犹豫,大黄把一切都张罗差不多了,过来跟他说:“齐活儿了。”
大黄就是这么一个实干派,爽快,不纠结。陶晓东连声谢都没说,用不着说那个,说多了就远了。
“东哥,广州那展咱去不?沿线办的,我看他们微博昨天圈儿咱了啊?你跟他们说要去了?”陶晓东一来店里,欢戈就来他跟前问。
陶晓东挑眉:“没跟我提过,我下月没时间,出门。”
“啊,我看他们那意思是定下来有咱们了,我再问问益达叔。”
欢戈的工作就是管理各平台上的工作账号,大学专业学的就是新媒体运营,没毕业就在店里了,到现在也快三年了。
“什么事儿要问我?”黄义达也刚来,走进来正好听见欢戈说话,在身后问。
欢戈没回头,陶晓东冲他身后指了一下,他才回头看,“啊”了一声,问了一遍。
黄义达也挺意外:“没有的事,没来问过我,上回他不是跟咱们不乐意了?再没给我打过电话。”
欢戈有点蒙,问:“那咱去吗?他们那微博我还转不转?”
陶晓东想了想,问黄义达:“我肯定没时间去,你呢?你想去吗?”
黄义达也挺心烦:“不去他们那边又得琢磨小九九,以为故意不给他们面子,你这不去他们都得以为你故意的。去吧还是,我领着去一趟。不去也不行啊,人那边消息都发了。”
陶晓东笑了声:“沿线这么多年都没长进,小心眼儿。”
陶晓东人缘好,好事儿。但这也有个弊端,就是谁都觉得跟他关系好,谁那边有事儿都想让陶晓东捧个场,你要不去你就是不给面子,没拿我当朋友。这挺苦恼,因为陶晓东真没那么多时间挨个捧。沿线是另一个城市的纹身师,也很牛,做了公司就用的自己名。陶晓东跟他认识很多年了,这人容易生气,有点事儿就挑理。
欢戈问完就回他桌子边学习去了,准备考研呢。他们这儿员工任务都不重,自己那摊事儿完成了时间就相对自由,自己有事儿忙可以,跟店里哪位纹身师学纹身也可以。
店里几十位常驻纹身师,多数都是跟了陶晓东很多年的,也有几个年轻的是最近两年加入的。都是极优秀的纹身师,各有各的风格,无论哪位都很强。店里还有两位欧洲大叔,以及一位日本刺青师,除了陶晓东以外,排他们图的是最多的。
陶晓东出门之前得把最近的图都做完,所以这段时间赶图赶得急。
今天手上的活是个满背,陶晓东手里小图很少,几乎都是大图。顾客是个年轻人,不太能忍疼,一直在前面嘶嘶哈哈的。
陶晓东问他想吃什么,让楼下给他订。
小伙说:“我什么也吃不下去,不用管我,给我送杯冰可乐就行了,镇痛。”
“吃吧,得一直到晚上,你挺不住。”陶晓东跟他说。
小伙拖长声音叹了口气:“那随便给我来点什么都行。”
“吃盒饭吧,他们这儿盒饭贼特么好吃。”旁边一位顾客说。
楼下有厨房,伙食很好,都带了顾客份儿,想吃的都送到手里。餐盒是店里一个小姑娘送上来的,端了很大一个餐盘,上面摞了好几个饭盒给楼上送饭。
“有冰吗小美女?能给我送杯冰块上来吗?”陶晓东这位顾客趴那儿冲给她餐盒的小姑娘说。
小姑娘连个眼神都没给他,餐盒给他就转身走了。
“小美女?”小伙又冲她喊了一声,“冰!”
人还是没理他,一眼都没瞟过来。
他回头看了眼陶晓东,对他们这儿员工的高冷感到意外。
陶晓东看见他的眼神,说:“有人去给你拿了。”
“啊,谢谢。”小伙转了回去。
过会儿送冰的小男生来了,杯子往他旁边的架子一放,冲他笑了下。小伙很有礼貌地又说了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