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换做以前的话,温妮肯定随便打个哈哈就能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她自个儿蒙人的经验有多丰富姑且不说,反正口说无凭,还是用被害者的丰富数量来实际验证一下更加有用,光看看在她满嘴跑火车之下的包括且不仅限于洛基章鱼博士欧瓦克等人就能知道,根本就没有她蒙不动的人。
如果有,就再来多蒙几次,总能成功。
然而今晚似乎不适合这么说,在年轻的罗宾郑重的、不带半点猜疑和犹豫的邀请之下,任何人都再也无法说出违心的半个字来,连她也不能。
哪怕隔着多米诺面具,温妮也能感受到黑发少年正在温和地注视着她,没有逼迫也没有试探,那么澄澈而认真,毫不犹豫地就把自己的一切都交付了出去,只为等一个结果。
一个真实的结果。
在这样温和却又坚定的眼神之下,温妮终于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半步,低声问道: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迪克沉默了好久,直到那几乎都成了标志物的蝙蝠车身影都出现在了视线里,他才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措辞去形容那种感觉,那种她再怎么温柔、再怎么活泼、再怎么妙语连珠,都有种游离于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事物之外的错觉:
“我只是突然觉得……你其实对什么东西都毫不在意。”
“所以你从不对别人说真话,所以你无论什么时候——”他伸出手点了点自己的唇角,提醒温妮道:
“——都会看起来很开心。”
温妮下意识循着迪克动作的指引抚上了自己的唇角,这才后知后觉且心悸不已地发现,自己刚才即便是处于如此莫名却又真实的困窘感里的时候,脸上竟然还是挂着笑容的。
夜风无休无止,她突然觉得有些冷,便踉跄着又向后退了半步,直到她因动作变化而重心转移、站立不稳,无意识地扶了一下身边的护栏,这才发现那不是自己的错觉:
不知是因为被说中了心事的缘故,还是因为晚间高处的风太冷的缘故,她的手不知不觉间,已经连被风吹得冰凉的金属的温度都感知不到了。
这一刹那,在无数个平行世界中辗转的漂泊感,才终于盖过了那些光怪陆离的世界、那些喜怒哀乐悲欢离合的故事和人,如潮水般铺天盖地向她袭来。
宛如风中浮萍,飘摇游荡而永无根絮。
“你为什么难过呢?”迪克迈上前一步,掠过高架桥的长风也卷起了他的披风衣摆,和温妮身上的刺客白袍纠缠在一起的时候,恍然间便好像两人的手牵在了一起,互相支撑着已经走过了数个世界,更要继续这样依偎着走下去似的。
可再等定睛看去的话,又会发现这点仅有的温存都是幻觉,他们依然保持着一方退避、另一方试图追上前去的距离,连他们之间说话的声音几乎要被这冰凉的夜风吹散了:
“就算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的话,也至少请看着我吧。”
“我不知道。”温妮茫然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答案,声音轻得近乎耳语:
“……我真的不知道。”
带着氪金系统在无数个平行世界中不停辗转的她,终于平生以来首次有了“被牵绊住”的感觉:
曾经复仇者大厦里优越的条件无法令她沉迷不舍,机械战争世界里击败奥创大军的荣耀无法挽留她,甚至连阿斯加德神后亲自抛来的橄榄枝,都无法让紫色长发的少女主动停下颠沛流离的脚步,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中翩然离去。
然而在数次的相逢中,在迪克仿佛能够透过她不断变化的皮相、认真地只凝视着她的灵魂的目光之下,她终于首次产生了“被从虚空的云端切实拉入尘世”的感觉。
这也让温妮终于有了种类似于“无所适从”这种感情的窘迫和为难:
他能看得见她的灵魂,能够从系统的无数次记忆清洗下保留对她的本能记忆,能够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她伸出手。这种不求报答的,过分赤诚的感念……
又要怎样才能回应得起?
温妮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种问题。
准确一点来说,她从没在现实生活中,遇到这种需要她本人亲自处理的、与她本人有着深切的感情纠葛的问题:
她量和知识储备丰富,理论经验从来不虚,指导起别人处理这种事来有多顺畅多完美,放到她自己的身上,就有多束手无策。
人一旦对某件事情没什么处理方法,就会秉着鸵鸟精神,下意识地想要逃避。
再加上邵云的声音适时在温妮耳边响起,提醒道:
“女孩,你现在再不走,可就走不掉了。”
温妮即便不用抬头细看,也能看到从远处飞来的哥谭警局的飞艇,明亮的白色光束从上面投下,将在场所有人的影子全都拉成了细长的形状。
于是温妮当机立断地原地认怂,然后带着满脸纠结的奥姆从高架桥上一个信仰之跃跳了下去。
被强行带着来了一次信仰之跃的奥姆在空中被吓得脸都发白了,他的金发被迎面而来的狂风吹了个乱七八糟,连带着他的脸都被吹得有点变形。
正当他准备尖叫出声,表达一下自己内心的半恐慌半兴奋的激动之情的时候,有人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