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谢糖搬家。
陆昼的公寓又大又空旷,谢糖没去的时候,那里虽然基本的家具都有,但还是毫无人住过的生气,就连洗手池都泛着冰冷的大理石的冷光。
但仅仅是一天的搬家之后,这栋公寓迅速变成了暖色调,没拉开窗帘,仿佛也有阳光透进来。
谢糖只是将自己用习惯了的粉蓝抱枕扔在沙发上,在水池边挂上自己的围裙,摆好自己的漱口杯,以及把陆昼次卧灰白的床上三件套换成了自己卡通的床上用品。并抱进来几盆小的绿植,摆在落地窗边。改变并不大,可整个公寓好像一下子有了活人的气息。
陆昼连家政阿姨都没请,穿着家居服,拿着吸尘器满屋子打扫。
谢糖就在次卧蹲着收拾自己的东西,陆昼视线一分钟之内没忍住朝她看去了十几次。
不过谢糖没抬头,也没发现。她今天穿了一条牛仔裤,和简单的粉色套头卫衣,微卷的长发扎起来,露出干净光洁的脖颈,这几天都是晴天,充足的光线从次卧照进来,落在她身上,是饱和度很高色彩很浓的画面。
陆昼多看了几眼,吸尘器差点吸到自己的拖鞋,谢糖听见外面的声音,回头朝他看了一眼,陆昼心脏一跳,登时扭开头,假装若无其事。
谢糖忍不住道“小心点,别笨手笨脚撞到自己脚了。”
“好。”陆昼低着头,心花怒放,嘴角情不自禁极浅地提了一下。
现在对他来讲,就像梦一样,但却又的的确确在发生着。
还没恢复记忆的时候,他什么也不知道,面对谢糖可以不管不顾,横冲直撞,做一些幼稚的事,发誓要追到她,可恢复记忆之后,他在谢糖面前,大多时候却都只能小心翼翼,情绪内敛了很多。但无论如何,他认定了的东西、人、和事,即便经过两辈子,他也不会放弃。
他以前几乎想象不出来,和谢糖共处一间屋子,一起打扫会是什么画面。而现在他知道了,分明只是很很简单很枯燥的一件事,可因为是一起在做,嘴角就几乎没办法放下去。
事实上,谢糖虽然背对着他,但怎么可能感觉不到身后执拗的视线,谢糖脸颊有点发热,也不好意思回头,被阳光晒了会儿,还有点儿嘴唇干燥。
她和陆昼认识两辈子了,久到可以超过这世界上绝大多数的恋人了,按道理来说她和陆昼即便相恋,也不该宛如两个情窦初开的小学生一样,这样不知所措,但这一个多月以来,陆昼除了天天给她送东西、见面,甚至连她的手都没牵过。陆昼好像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多看她几眼俊脸就发红,比她更加不知所措。
之前她看陆昼都不看一眼的时候,陆昼不知者不畏,还能气势汹汹地来送早餐。可现在她下定决心放下过去,开始接受陆昼的时候,两个人却发现,他们连恋爱都不知道该怎么谈。
他们从上辈子到现在,就没有特别平坦的路,一路过来,经历的全都是荆棘,因而羁绊太深,深到融入彼此生命。以至于,陆昼分明深爱谢糖胜过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爱另一个人,谢糖也分明脸红心跳有悸动,可两个人却硬是像刚翻开课本的幼儿园大班学生一样,不知道怎么去坦率地牵手、拥抱、甚至是更进一步。
不过,对于现在的陆昼而言,谢糖能留在他身边,已经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了。他克制着自己,不要去对谢糖要求太多,否则很容易把人吓跑。
但对于现在的谢糖来说,则微微有些怨念,她不是个主动的性格,她一向被动,而当陆昼也过于克制的话,她就更不懂该怎么进一步了。
她已经能够放下一切过去,单纯地想陪在陆昼身边,想像最寻常的情侣那样牵手、拥抱。可一个月来,陆昼克制到近乎禁欲,虽然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浓浓的感情,可却待她小心翼翼,连她手指头都不敢多碰一下。
见惯了陆昼张扬的一面,谢糖压根没想到,实际上真的真刀实枪的谈起恋爱来,陆昼他根本不会,他根本羞涩青涩得如同一张白纸。
谢糖边收拾东西,边轻轻叹了口气。
两人之间情况特殊,兜兜转转,纠缠不休,才走到了这一步,谢糖身边的人都没有过这样的情况,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去问谁。
可是她想,至少得拥抱一次吧,像最普通的恋人那样。
上次在医院的那次不算。那次她父亲不管不顾地对她怒骂,甚至拿消火器砸她,她情绪失控,陆昼才将她抱进怀里。
而除了那次之外,他和她两辈子居然都没有拥抱过一次。
谢糖不去想这个问题还没察觉,她一直觉得自己和陆昼认识已经太久太久了,久到和生命一样长,可现在陡然发现,他在深爱她、愿意为她付出生命之前,竟然连一次拥抱都没从她这里得到过。
谢糖忍不住回头瞅了陆昼一眼。
陆昼已经拿吸尘器将公寓地板吸干净了,正盘腿坐在地板上拆两个大件快递,那是前两天谢糖定制的衣帽间的衣柜。
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好的缘故,他低着头,眉眼漆黑浓郁,鼻梁挺拔,嘴角一直带着一丝笑意,虽然刚从公司回来,身上还穿着成熟的白衬衣,可拆东西的样子看起来真像是拆乐高玩具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