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和青藤融为一体……”
秦子游看他。
楚慎行心想:是,我总要和子游讲清楚。
他说:“我仍然相信宋安,不觉得是他害我。子游,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秦子游目不转睛地看他。
他眼睛只映出楚慎行的身影,那么专注地、全心全意地望着他,好像楚慎行就是他唯一在意的、唯一关切的存在了。
楚慎行:“当时我想了很多。或许那三天中,芥子袋经过了他人之手,或许有什么我不知道、宋安也没察觉的微末变故。我想了很多种可能性,可在上了剑峰之后,我听到宋安与什么人讲话。”
秦子游下意识屏住呼吸,知道到了很重点的时候。
楚慎行:“他说,他当年曾经给一个乞儿一碗饭吃。如果我知道这件事后,一定会对他心软。”
秦子游先是困惑,然后面色又开始发白。
楚慎行想:子游这样子,简直,不,分明就是被猎人吓到的、瑟瑟发抖,躲在林后的小鹿。
他有一双明亮的、在阳光下会透出琥珀一样色泽的眼睛。
楚慎行说:“他说,我知道他陷害我的事情之后,一定会恨他,但他还说,我对他心软之后,就一切好办……他要与我结为道侣。”
秦子游嘴巴张开一点,看起来似乎完全听不明白了。
楚慎行好笑,说:“我也不明白。若说要和我当道侣,不应该从头到尾都好好待我?”安静片刻,“就像我对你一样,子游。”
秦子游在这一刻,终于有了更大的反应。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楚慎行,像是被一盆极北之地寒渊下的水从天灵盖浇到脚。
他嘴巴颤了颤,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出口,最终却被吞没。
楚慎行看着,开始觉得无趣了。
可秦子游忽然说:“不对。”
楚慎行一怔,挑眉。
秦子游说:“不对——”他又重复一遍这两个字。
眉毛拧起来,像是陷入深深思索。
秦子游说:“师尊既然知道了,我便直说。是,我思慕师尊,但这不单单是因为师尊待我如何。我思慕师尊,还是因为师尊本来就很好,这样朝夕相处,我才会对师尊有其他心思。”
楚慎行沉默。
秦子游:“我不知道宋安为何要这样待师尊,左右不过些不可告人的目的。”话本里的反派角色大抵如此,“但师尊,我年幼时,也曾遇到一个归元仙子。”
他艰难地、像是很不愿意这样去想自己的恩人,却又要勉强自己。
他记起:“啊,那日我提到,说想再见到恩人,师尊便有不悦。我当时觉得,师尊是不喜我这样挂念归元宗,可现在看,师尊,”他目光灼灼,又有了两人刚刚相识之时,少年疑心仙师别有用心,又避无可避,只能拿自己仅有的筹码,去和楚慎行谈判的样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那仙子,就是宋安吗?”
楚慎行:“……”
他谈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
只是子游这样的神色,比起先前那样,要灵动、鲜活很多。
楚慎行回答:“是。”
秦子游不去追问缘由。
他明白:师尊那日不说,恐怕就是没有能摆在明面上的证据,于是干脆不谈。
秦子游又开始心疼。
楚慎行被他看得浑身不对劲。
秦子游缓缓说:“师尊,你看,宋安待你我二人皆如此。我想,他大约是修行了什么邪门法术,总要与人双修。”
青年一本正经地猜测。
“……但师尊不同。”
秦子游说。
“我知晓,师尊对宋安深恶痛嫉。你方才说,就像是师尊待我一样,这是气话。”
他这样分析。
楚慎行听着,唇角扯起一个带了点嘲讽的弧度。
他这样的表情,像是在说:你又知道什么?
可秦子游看过来。
他如今不过二十多岁,没有经历楚慎行经历过的种种。
他年轻、大胆,有一腔孤勇。
秦子游对楚慎行说:“师尊,你不要这样看我,我会伤心的。”
楚慎行僵住。
他觉得自己被逼到悬崖之上,退无可退。
他见徒儿凑过来,他手撑在旁边树枝上,面容灵秀,如果世上再有妖修,那他一定是灵鹿化身而成。
秦子游说:“我想到了,在姑苏皇城时,我曾经对着青藤叫了一句‘师尊’。日后再说青藤是灵宠,师尊便有不悦之色。是我先想错,才让师尊一样误会。但师尊,在那之前,青藤那么对我……”
青年的脸上带了点薄红。
他们一起记起炙土之地中,青藤把年轻修士玩弄到几乎要站不住。
秦子游眨了眨眼睛,说:“原来当时真的是师尊在碰我。我原先觉得,分明只是思慕师尊,为何青藤碰我,我也有感觉呢?现在总算知道缘由……”
楚慎行哑然,看着几乎要蹭到自己怀中的徒儿,口干舌燥。
他没有推开他。
可丹田中那个灰色的影子又要成形。
秦子游说:“原来我是与师尊两情相悦,对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