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便是在这种状况下诡异地萌发。救命之恩,加上秦子游对天下事始终不咸不淡、没什么兴趣的态度,让刘兴觉得,自己或许可以有一个可以说上话,不会对自己心怀不轨的忘年交。
秦子游说:“你恐怕至少一年不能带兵。”
刘兴揽镜,看到自己面上蜡黄之色。
他数一数己方兵将。初夏时,姬卓闹过那一场,让他手下良才尽折。到现在,刘兴惶然发现,自己竟凑不齐攻打云梦的将领。
他还是念出几个名字:“关能、赵光——总有人能去。”
秦子游听着,沉吟片刻。
刘兴也是在病愈之后才发觉,过往一年,此人从郝林战船上的少年,变成眼前风度翩翩的郎君。他依然算年少,可已经有了些风流气度,看面孔,要褪去少年那份青涩。
秦子游说:“我呢?”
刘兴起先没听懂,“子游,你?”
秦子游说:“我亦欲去云梦。”
刘兴眼睛渐渐眯起。
秦子游看起来十分坦荡,说:“从前便听人说,云梦有百泽。将军,我想去看看。”
刘兴咳嗽一声,转了许多心思。他想:难道这就是秦子游的“目的”?可若是如此,过往一年,连姬卓都说他心思纯净……这两人莫非是一伙?不,当时姬卓若得手,我便真撑不到今天。难道是两边闹翻?也不对,我去审姬卓,他根本不曾提到秦子游,显然与他并无矛盾。
正考虑,屋外传来一阵喧闹。若是其他时候,刘兴多半不欲理会。这会儿,倒是送上门来的借口。他对秦子游说了句“你且等等”,便出门看。有小厮来报,刘兴知道女儿为自己生了个孙女。听到这话,刘兴“嗤”地笑了声,说:“好,我知道。”
那小厮屏息静气,等刘兴讲话。
刘兴知道,这是自己夫人那边的人。他心中厌烦,想:若是生个儿子,我可能还要斩草除根。可一个丫头,又有何用?
刘兴:“娴娘身子不好,怕是不堪教养孩子。这样,孙小姐便放到夫人那里,养一段时日。等娴娘养好,再说后话……孙小姐,便叫一个‘静’字吧。”
安静些,规矩,守己。
刘兴一顿。
“随娴娘姓。”
这样一来,还是自己的孙女。
小厮恭敬笑道:“夫人还说,等老爷忙完,便去后院,看看孙小姐。”
刘兴不耐:“到时再说。”
他实在没那个心思。
小厮走后,刘兴却未回房,在廊下站了许久。直到背后有脚步声,是秦子游出来。刘兴说:“你武艺这样好,自然该有一番抱负。在我身边,当了这样久亲卫,才是委屈。”
这是试探的话。
刘兴还是想知道,自己是否又要错付。
秦子游:“将军,你若不愿,也是无妨的。”
刘兴一怔。
他不解其意,看秦子游。
秦子游还是笑一笑,面容俊秀,说:“我欲望云梦,却不一定要随将军的军队去云梦。”
刘兴听着,心里一点点变冷。
他觉得,自己好像从未认识过秦子游。
秦子游望向南方。
他记起云梦城中的红汤面、咸酥饼,记起自己与师尊在云梦泽上采莲,又在黎泽与素罗蟒相斗。短短一年过去,他已经开始怀念这些光景。
刘兴说:“子游,你是什么意思?”
秦子游说:“将军,你所说不错。‘亲卫’做久了,我是有些厌倦,想做些其他事。你不愿,或有旁人愿意。”
刘兴沉声道:“你这样说,不怕我——”将你一并下狱?!
秦子游说:“将军手下无人能用,莫非又要重蹈覆辙?”
刘兴沉默。
他意识到,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秦子游需要自己。他这般好武艺,去见郭渡、见朱越,见所有霸主,都能有一席之地。
只是机缘巧合,让秦子游“选择”了自己。
刘兴缓缓道:“可我要如何知道,你不会在离开兰曲之后,改变主意。”
秦子游说:“或许旁人会‘知道’。”
刘兴:“你!”
秦子游叹道:“将军不信我,我自无话可说。”
刘兴呼吸渐重。
他疑神疑鬼,想:子游说这番话,莫非是为了激我?
又想:他所说不错。姬卓害我事事疑心,本不该如此……
刘兴最终道:“你会带兵否?”
秦子游笑道:“将军,我又不做主帅。你任命关将军、赵将军时,给我一个校尉做,便罢了。”
刘兴:“罢罢罢,就按你说。”
他忽而兴味索然,咳嗽几声,看天色渐暮,又记起老妻,记起女儿,还有刚刚出生的孙女。孙女……那真是孙女吗,还是夫人知道我作何打算,所以有意这样报来?
想到这里,刘兴便急切地想去后院看看。他说:“子游,改日再与你喝酒。”
秦子游笑道:“好,将军总算要去看孙小姐了?”
刘兴挥一挥手,未曾多言。
他要走,秦子游便也离开这间书房。刘兴往正院,秦子游便去自己那间偏僻小院。半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