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 看这天色, 天黑之前就能入狐倾县,”一路上几次更换车马、变装疾行,几个少年总算是看出了些许逃离雍北的曙光, 纷纷感慨道, “从狐倾走水路,过沧江, 再西行,就彻底脱离雍州的地盘!”
“再也不必跟之前那样一路为了躲着韩家那几乎百步一设的岗哨而夜夜宿山野间日日走丛林路了。”
“还没出西北,还是要小心为上。”允晟多叮嘱了一句,一行少年顿时又纷纷拘谨了起来, 除了不得不要下去为他们补充干粮食水的程双陆,剩下的全窝在马车上不敢乱动了。
一路上韩家人的围追堵截, 以及沿途几次险之又险的贴网游逃, 俨然已经快把这群涉世未深、经历不足的少年郎们逼成惊弓之鸟了。
“不至于吧, 二哥, ”允僖伸了个懒腰, 率先从藏身的马车上跳了下来,直接道, “就此走水路过沧江至青州,就算在这里被韩家的人发现了, 韩昊那狗货一时半会儿也追不过来, 你看这都离西川城多远了。”
“而沧江那么大, 等我们过去了, 就算他们知道我们去了青州,想再找,却也是大海捞针,不比而今在雍北找我们轻松到哪里去。”
“相反,”允僖脸上轻松闲适的笑容微微凝结,轻声道,“如果这一路上,韩家的人都在紧跟不舍地追着我们走的话,就算过了沧江,有些人,而今甩不掉的,到时候怕也还是甩不掉的。”
“所以,”允僖抬起眼,平静道,“放轻松点吧。”
“狐倾是最后一个县了,之后还要在水上飘大半个月呢,大家都下来活动活动吧。”
兄弟俩遥遥对视了一眼,允晟叹了口气,也跟着跳了下来,轻轻道:“老四说得对,都走到这一步了,还甩不掉的,也就注定甩不掉了。”
“该来的,无论如何总会来,大家各自小心便好,都窝在深山里逃了那么久了,也确实是时候该出来转一转了。”
众少年四下略微分散,郇瑾就近买了串冰糖葫芦放在嘴巴里嘎吱嘎吱地咬,允僖知道,那是郇瑾焦虑时不自觉的习惯,低头一笑,有心放松气氛,便忍不住逗郇瑾道:“说起来,这一路上大家都躲躲逃逃的,都没心思看我大庄这大好河山了,郇小二,你来说说,这北上又西行的一路,你觉得哪个地儿最漂亮?”
“我没什么好说的,”郇瑾啊呜一口咬下最后一颗,敷衍允僖道,“我还是觉得洛阳最漂亮,别的都一样。殿下,你当点心,我总觉得,这一路似乎有哪里不太对。”
“哪里不太对?”傅怀信低低地询问他的意见。
“我们好像,大概,”郇瑾拧着额头,缓缓道,“似乎走得太顺了。”
“不是吧,这还顺?”东宫那边几个少年忍不住惊叫了起来,纷纷抱怨道,“这一路要吃的没吃的,要穿的没穿的,蓬头垢面没一点姿容仪态,一个个都几乎要跟丧家之犬一样被人追着赶了,还顺利?郇小公子也未免太苛刻了吧。”
郇瑾心知韩家不可能仅仅只有这么一点手段,而且一路上几次险之又险几乎不可能的逃脱也几乎印证了郇瑾心里的某个猜测。
但郇瑾想了想,也觉得自己没必要在这时候说出来平白增加恐慌气氛,本来大家就已经走得够提心吊胆了,老这么压抑着下去,怕是有几个的心态先崩不住要垮了,郇瑾也明白,这大概便是允僖有意放松气氛的缘故所在。
所以思来想去,郇瑾也只是遥遥与允晟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阿瑾,你觉得后面跟着我的人有几批?”傅怀信看着东宫那几个少年散得稍远了一些后,这才低低地询问郇瑾的想法。
“两批,不,不只,”郇瑾拧着眉头算了算,脸色难看道,“应当是三批。只有一批很明显,是有意无意一直在帮我们,另外两批,过乌鼠时那个哭丧的乞丐,还有精石城当夜游街的花魁。”
“坦白讲,殿下,我不是完全能分得出他们的来历所图,而且我心里,很不舒服,也很不安定。”
被不只一批敌友不分的人牢牢咬在尾巴上怎么甩也甩不下的感觉,怎可是区区“不舒服”、“不安定”六个字可以描绘的。
只是有些话,郇瑾不想说得太明白了,而且他也心知,说了也没有用。
在没有转机出现的而今,郇瑾再经过千百次的假设与推测,却是几乎完全看不到他们这回能平安逃离的希望所在。
“不是三批,是四批,”允僖轻声补充道,“郇小二,你还忘了精石城里那差点跟游街花魁的龟爷打起来的卖油郎,他那身手,可跟之前那个当街哭丧的乞丐不是一个段位的。”
允僖转过头,笑嘻嘻地买了份驴肉火烧,给身边的两个神情凝重的小伙伴一人撕了一份,满不在乎道:“至于是敌是友,管他呢,现在猜来猜去也没意思,等着吧,他们总会来自己告诉我们的!”
“放开点,”允僖笑得眼睛直眯道,“不想看我大庄的大好河山么?那来说点别的吧,程姑娘长得可真好看,你觉不觉得,她笑起来的时候,尤其好看,还有点像我阿娘?”
“程姑娘的眼睛哪里像姑母了,”郇瑾颇为无语地瞪了允僖一眼,翻了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