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啊, ”抱琴小心翼翼地给钟情披好外衫起来, 眼眸弯弯, 笑着感慨道, “只要您和陛下能一直都这样好好的, 奴婢们就什么心都不用操了。”
钟情呆了呆, 心道:我和陛下现在......原来算是, “好好的”么?
钟情也不想出去走了, 心情复杂地坐在床上发起了呆,脑子里昏昏沉沉的, 前世今生所有的事情纠杂在一起, 欢喜的,失望的,难过的, 感动的......混沌一片, 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了些什么,反正等到回过神来时,角落里的浑元水运仪已经划过一格了。
钟情突然醒神, 听得殿外乍然而起的噼里啪啦落雨声,问帘外适才退出去守着她做针线的抱琴道:“外面是下雨了么?”
——不是已经出梅入伏好些日子了么?这几天来, 天气转晴, 温度升高,俨然已经进入了盛夏少雨的时节, 热得钟情一阵又一阵地苦夏, 自怀孕以来本就不好的胃口, 更是什么都吃不下了。
“是啊,”抱琴细细听了殿外的动静,低低感慨道,“‘小暑一声雷,倒转做黄梅’,娘娘,怕是这天又要再闷潮一段日子了......”
抱琴说着说着,不由就更忧心起了钟情如今的身体来——娘娘本来孕后就胃口不好,而今苦夏再加上梅雨时节的闷潮气候,这日子怕是更难熬了!
钟情坐在床上,听着殿外一阵又一阵的打雷声,突然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心悸,慌乱感袭上心头,钟情不安地从床上起来,径直出了内室,走过外间,站在廊下,望着外面连绵不绝的细雨。
雨水滴滴答答地点在地上,溅起一层层白蒙蒙的水雾,这雨来得突兀,没有任何征兆,让人措手不及,且愈演愈烈,落雨声很快便由沙啦啦的细响转向进一步的爆裂,应和着天边间或响起的几道惊雷,隐隐的,竟有了遮天蔽日、飞沙走石的征兆。
大雨倾城,狂风将至。
钟情心中的不安感尤甚。
“抱琴,”钟情看了一会儿,实在是站不住了,拧紧了眉头,吩咐抱琴道,“你替本宫走趟谨身殿,看看陛下而今正在做什么......”
这雨来得突兀又蹊跷,钟情的心,实在是静不下来,顿了顿,大概也觉得自己是有点小题大做了,故而缓缓补充道:“......若是陛下正忙,你远远地打量一眼,就回来回我便是。”
“阿娘!”允僖从廊下绕过来,看到钟情,当即大惊,“......这么大的雨,您站在外面做什么!赶紧进去啊!”
抱琴顿了顿,福身行了一礼,低低应了一句是,就要去拿伞出门。
拘惠过来迎见了,主动请缨道:“娘娘,还是奴婢去吧!”
“去什么?”允僖提着衣摆涉水而上,来得心急,肩头被打湿了薄薄一层,闻言便不由疑惑道,“......外面正下着这么大的雨,抱琴姑姑要出去做什么?不能等雨停了再说么?”
抱琴顿了顿,笑着道:“殿下忧心娘娘,娘娘也担心着陛下呢!”
允僖顿了顿,走过来的步子不易察觉地僵了一下,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钟情拿了帕子,心疼地给允僖擦了脸上被溅到的雨滴,忍不住嗔怪他道:“这么大的雨,僖儿出来做什么?怎么不在宁阁里好好呆着?”
允僖沉默了好半晌,突然从钟情手中夺过帕子,自己埋头草草地擦了一把,昂起脸,深深地看着钟情,缓缓道:“母妃......我们去找父皇吧!”
——前世钟情过世后,允僖怨恨过成帝许多年,这其中,固然有对母亲早逝、妹妹残疾的怨天尤人,但更深的是,允僖心里,一直替他的母亲不值!
允僖想,阿娘那样的人,是值得人好好地放在手上,悉心呵护的,她不适合这冰冰冷冷的阴森深宫,这宫里太冷漠,也太无情......如果可以,允僖希望他阿娘能一辈子远离深宫,哪怕只是在一个农户之家,男耕女织,也能幸福安康地过一辈子。
允僖一直觉得,是父皇耽误了阿娘。
他配不上她。
成宗皇帝那般冷漠、那般双眼里只有利弊权衡、利益得失,却没有丝毫温情的人,根本不配曾经拥有过阿娘那般柔软而善良的女子。
他活该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在这深宫里痛苦地熬过一辈子,带着他心中那点良知未泯的忏悔,做一个他自己所想成为的——孤独到老的,盛世明君。
若不是必须借助自己的身体才能回来,武宗皇帝当时根本就不会选择回到这时候,而是会直接让张云岭送自己到钟情入宫那一年,亲自待她走,离开洛阳,生生世世,不入皇城,不做深宫人,不入帝王家!
当下之局面,是武宗皇帝迫不得已的选择,但他对自己父皇的怨憎之情,却从不曾因这份“迫不得已”而削减半分。他冷眼旁观,看着年少的自己愣头愣脑地跑到谨身殿去做了所谓“知错就改”之举,内心却是一片冷嘲,并没有对自己当日的出格之举有丝毫歉疚之意——但他也没有倨于所谓的帝王之尊,而对这个道歉横加阻挠,只因年少的自己当时在心里想的那一句“阿娘,我也想你开心啊!”
而方